缉刑司的马车停在中央天牢外,缉刑司的囚车停在中央天牢里的第一道门,缉刑司的两名执司停在第三道门。
一行人一层层地被剥去。
这最底一层,只有黄守介带着楼江月走。
门口那锁在石盔里的守卫,只叫他们一直往前走,再没有别的指示。
嗒!嗒!嗒!
恒定的滴漏声,像是残酷的刀削。
关押在这里的人,都在被时间凌迟。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走一条深幽不知尽头的路,唯有滴漏到永远,闷得人们想要捏碎自己的心脏。
所幸楼江月是行尸走肉,黄守介更百无禁忌。
他们慢慢地往前走,直至深沉黑暗中,走出极瘦的佝偻的桑仙寿。
天子宽赦了楼江月的死罪,予之无限的刑期。
这当然无法给出一个明文的命令。
但执掌中央天牢的桑仙寿,自然是知晓这结果的,也愈发能够掂量楼约的份量。
缉刑司毕竟不是专门关押囚犯的地方,把楼江月移到中央天牢里来,算是顺理成章。
虽然桑仙寿事先并没有接到通知,但一名道台司首亲自领着犯人过来,在规矩上也并没有问题。
“黄道台。”桑仙寿阴恻恻的声音响起:“真是稀客。”
“希望下次不是我自己来。”黄守介看了看他:“案犯已经送到,请桑大人验明正身。”
“没有问题。确实是……楼江月。”桑仙寿道。
“那我就告辞了。”黄守介说着便转身。来得很干净,走得很干脆。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在中央天牢里久留,道台司首也不例外。
楼江月始终低头垂发,不动也不言语,仿佛已经死去,但毕竟还活着。
见惯了一心等死的人,桑仙寿倒也不会觉得稀奇。
他只是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黄守介离去,直到确定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也便收起了一直系在指间的狱铃——当然不是针对黄守介,而是对于任何一个走到这里来的人,他都会保持足够的警惕。
他所传输的神念,只要有片刻的中断,狱铃就会响起,整座中央天牢都将封闭。天牢落成以来的最高警戒,就会发生。
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这里都始终留存最充足的准备,以应对最莫测的危险。
当然,这危险从未发生。
他桑仙寿,也只是一个看门人。
楼约的女儿送到这里来,实在是个麻烦。不仅不能折磨,稍微出点什么事情,还要担责。
中央天牢岂是什么疗养地?
实在难找到一个不那么痛苦的地方。
桑仙寿“哎”了一声,扯过楼江月身上的锁链,就这样带着她,往黑暗里去。
锁链声,哗啦啦。
滴漏声,嗒,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