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刍公子的死讯传到寿春,随之一并到来的,还有一桩密讯。芈犹万万想不到,秦国会送回这样一个大礼给他。昭阳更幸运地表示,还好有他女儿,这才没把筹码给定死。大巫展开密报,怒极,又转而恶狠狠地沉笑,“嬴荷华本就该死定了。”风暴席卷,紧锣密鼓,身处中央的人,全部都会受到波及。许栀还不知,她这一生的转折蓄势待发,以至于分崩离析,重新洗牌。翌日一早,天未亮张良头痛欲裂。他睁开眼,手一颤,触感细腻。让他清醒又凝滞,令人回想起昨夜的荒唐。深埋于心的欲念,无数诡谲的感知被无限放大,这比之前在咸阳那一次要猛烈得多。嬴荷华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他的心无处逃遁。他失控了。反复折磨的感知,令他失去理智。许栀真正醒着,变故实在太多,她无法再去求任何安定的以后。她不要以后,只求当下。对她来说,这也算得上是堕落沉沦。而当下,她眼婕微微颤动,怀里人恬静地蜷着。“……张良,”她在梦中喃语,因为始终患得患失,她攥紧了他的里衣,又喏喏着从前的称呼,“先生别离开我。”他想起来很久远的一件事,他看准了石子在她脚下,他让她狼狈地摔在雪地。他把她给背起来,嬴荷华收敛了嚣张,她竟和他说对不起。张良下意识地抱她更紧,青丝盖住光滑的脊背,但不能全部掩住肌肤之上的痕迹。点点梅花开在雪地,他瞳孔坍缩。许栀浑身酸痛,醒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昨夜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神祗是怎么被她拽下来,拖入到凡尘。他目光柔和,并未增添多余的东西,一丝一毫庞杂的琐碎都没有。许栀本以为自己能出演一个吃干抹净的纨绔形象。张良眼神深邃,沉稳内敛,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又好像他们俩并没有躺在一起,只是读书写字,对案握卷而已。“……子房,我不能在此久留,我需在辰时回撵车。阿枝快到城父……王兄定要见我的。”她说完,准备起身。张良握住她手腕:“荷华所言竟是离开?”“……我,”许栀看见榻边的水渍,这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知道她给他下了药。她半晌不知道怎么回答。夜里看不仔细她也就放得开,但这会儿天色灰蒙蒙,他的袍带半敞,天气热,也没被子可遮。他太温柔,清醒之后又恢复了神圣不可侵犯。许栀干脆把为非作歹的行径彻底贯穿始终。张良本有许多话要与她说,不料被对方抢了个先,她柔洁的皮肤泛着酡红,言辞却是秦国人才有的那种直白,更是确切地直言。“…你放心好了,我会对你负责,如果你想我对你负责的话……”她语气柔和婉转,句子却不简单。许栀在坦诚相见之后,还是脸红心跳,她背过身去系衣服,想与他商量着,尽量把话说清楚。“……虽然可能没那么容易怀上。若是,我有了孩子,我会想办法让他和你姓张,你要是担心麻烦,和我姓也好的…”这话。彻底把古代传统意义上的男女之关系给反转了。但从嬴荷华嘴里说出来,又诡异的合理。男人,女人不是天然的性别,而是后天赋予。在任何时代,掌握了绝对资源力量的都可作强势一方,成为社会规则本身。他看她垂首说得头头是道,她欲要下榻,动了一下又觉得不适,便有些扭捏。张良只听进去了前半句,温和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没那么容易怀上?”许栀一愣,她并非纯白如纸,很想脱口而出是他吃了药的缘故。“公主要在楚国巩固后位,的确需要一个孩子。”……张良竟理解成了借他生子。许栀没发现张良是在套她的真心话,倏然抬头,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我绝无此意。”她看着他,忽然真诚地问:“子房,我的婚服好看吗?”“好看。”这一次不逼他,许栀就听到了想听的,她笑道:“穿给你看它才有意义。”她从旁翻出一把剪刀,很干脆地剪短一缕发,想要打一个双鱼结。她一边编,一边说:“我听母妃说,她家乡有这样的风俗,我与你这般私定终身,在我心中,我已嫁你为妻了。”张良动容,陪着她去做这样已算是幼稚的事。他不做徒劳无功之事,而现在,张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接过此结,将自己发割断一缕,灵巧地编了一个精致的同心结。他说,“若是结发,当双环才好。”人家都说初见美好。她则不愿‘只如初见’,只要时间只停留这一天。“荷华,嫁给我吧。”他本可以说娶她,但还是把主动权交她。许栀感受到后背的温热,婉柔地答了一个“好。”张良在她离开行宫的当天下午,终于修书往了咸阳王宫。,!他写【城父之中,昌平君将反未反,据有城父,臣愿上察,阻之叛乱】陈平这才松下一口气,张御史终于愿意主动邀一回功了。看来他把张良喊到陈郢并非全然是错,而是促成好事一件。嬴荷华嫁给张良。只要没有别有用心的人大肆渲染他曾是少傅的头衔,这是一次解散故韩之臣,拔出张家声名的一个办法。只待灭楚之后,或许是可行。直到陈平发现这一茬,他这才对李贤的行为有些琢磨出了一些意味。他为什么笃定嬴荷华会杀死负刍?她所用的办法,竟然和李贤所言用发钗杀人一样。陈平因之所言,才更早地铺陈,以至于负刍的消息让旁人听了无差。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写那一封信——让他去行宫如有可能务必要带上张良。李贤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狠角色,居然能把所爱之人拱手相让。难道……李贤早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很早就开始布局?极好的开端,下落之处就是降落到极致的衰落。如果时空还能倒回到这一天,许栀一定后悔至极。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碾压过来。负刍没有听范增所言。燕月也没有听范增所言,她还是出手了。“公主殿下,别来无恙。”“燕月?你有何贵干?”燕月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来了一个楚国人。“我读孟轲之书有一事不明,鱼与熊掌为何不能兼得?若教公主选择其中之一,公主是选鱼,还是熊掌呢?”帘子被人轻轻撩起,声音淡淡传来,“不,我从来都不需要选。而是你需要。你是选择因为因燕丹而来?还是因我而来?”许栀从车撵下来,环佩叮当作响,激荡出好听的碎响。“住口,嬴荷华,你没有资格提起王兄。”“阿月,你哥哥死前觉得懊悔。我不想你也这般。你既然逃出王室的樊笼,去掉姬姓,那么你就有机会去秀丽的地方生活,或像是你的师兄一样周游山川。你莫要与我为敌,与秦国为敌,一切都还来得及。”“公主说笑了。家国已灭,何谈来得及?人生在世,哪里有不需要选择的时候。”许栀失去了耐心,“我选什么关你何事。”这时楚国人撕了面具,露出景巫的脸。他拿出早有准备之物,一边说道:“荷华公主方方面面都与芈夫人甚为相似。可惜,都是福薄之人。”燕月道:“若秦国胆敢借由负刍公子之谋乱出兵讨伐,你的檄文便当即传遍列国。”许栀接过一看,心下一震,但不露声色地笑了笑,“文采十分一般,有些辱没了楚国屈子的名气。”:()据说秦始皇是个女儿控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