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王绾大抵记不得有这样的一件小事。
说不清这是种妒恨,还是失落。
至于他之前跑去牢狱给张良泼冷水,到底是他真有那么厌恶韩非,还是因为张良和王绾眼睛里的某种气质相似?姚贾想不清楚。
他们的眼睛分明愁绪如水,却又淡若烟霞。
现在,他手头这张帛书上只是永安的信。——她理由很朴实,欲图很明显——【……张良曾为我少傅,又居于御史府。本欲垂问相国,惜相国身体欠佳,不得见。……廷尉繁忙,不欲叨扰……此间,永安唯赖上卿。恳上卿予我密见,全我尊师之情……】
那张白色的绢上后面写了什么姚贾没读完。
王绾身体已经差到连公主召见都不见了?
他自嘲自己本就是个没什么文化的人,看了看灰色的天,伸手去端茶,看着里面微漾的茶水。
他不分等级的忍不住骂道,“妈的,王绾,你可别死在老子前头。”
——
等到永安公主微笑着到他面前的时候。
姚贾还是保持之前的作风,他不忘叮嘱她,“公主或可将私藏禁书的罪名一并推干净哇。”
只是这回在想整死张良这事情上,姚贾的语气并不坚定,眼神也好像是从未有过的飘忽。
姚贾还是坚信朝堂上顿弱离开的事,少不了是因为永安。
姚贾一度以为,是覆秋宫小议惹出的祸端——顿弱口出利言攻击嬴荷华,他又没抓住人家放火烧楼与私藏禁书的实际证据。于是不但惹了嬴荷华,还触到了嬴政的逆鳞,最终才辞官归家。
实际上,顿弱辞官是顿弱和嬴政一次有预谋的协商。
没有人知道,那日永安公主从覆秋宫离开之后。
嬴政在顿弱那里听到了一个怎样匪夷所思的猜想。
为了杜绝它的可能,顿弱甘愿为了这个假设赔上他一生的仕途与名誉。【韩非之说,可立国,但不可长久于国。】
【若他年,李斯姚贾拜相,恳王斩臣于章台宫前,恕之不谏】
嬴政最烦有人用性命威胁他,但还是耐着性子问,“老上卿何出此言?!”
【大王可于灭齐后,迎荀卿于秦召议。臣老之至,无怕他罪。唯求秦国千年万年。】
——
方才陈平从昏昏暗色的牢狱中出来,并没有见到公主。
“殿下,”阿枝默然,“方才陈大人公然拿张垣威胁张良,是不是有些过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大抵就是要层层叠叠的去窥探他们。
许栀淡淡笑道:“他这是欲盖弥彰。”
“如果陈平没有去提醒张良的勇气,那我就是小瞧了他。”
如果一定有什么是她最后的善意,那就是诡诈阴暗之下,那些被晦涩蒙蔽掩盖的真心。她相信它们和金子一样亮,钻石一样坚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