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长天无意中得知,宋瑜从那以后就不许胡秀儿再来书院给他送东西了。
还暗暗得意了一番,只是他依然考不过宋瑜,到最后还是被宋瑜压了一头。
唯一能胜过宋瑜的,唯有婚配,可跟他订下婚约的贺家姑娘,最大的靠山贺玄已经倒台了。
林长天望着长街上,被夹道欢呼着簇拥着,渐渐走远的女将军,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当年那个愚昧无知,又蠢笨狭隘的自己,被那个白马银鞍,一身戎装,变得灿若骄阳的女将军,狠狠打回了脸上。
因为天赋和努力都比不上宋瑜,就千方百计嘲讽对方来抬高自己的他,真是太可耻了。
不想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做事,总想一步登天走捷径的他,真是太蠢了。
他不如宋瑜,不如胡秀儿,他就是个自私自利可耻蠢笨的无能之辈。
这一刻,彻底认清了自己的林长天,决定做一个真正勇敢的人。
去兑现同贺家姑娘的婚约,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大军过了正阳门,在午门外静候宣见。
正阳门大开,高达数丈的三面城台相互连接,上面耸立着东西雁翅楼和阙亭。
主殿雄伟壮观,重檐黄瓦,彰显皇室尊贵。
台阶上,汉白玉围栏旁,一字排开站立着身穿金甲,腰挎佩刀的金吾卫,端的是威风凛凛,森严肃穆。
可即便殿宇如此高大恢宏,现场如此庄严肃穆。
从西北远道而来的这帮将士们,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冷冽凶悍之气,还是让下方能容纳万人的广场,都显得逼仄了起来。
胡秀儿端坐在马背上,仰望着高高在上的殿宇。
不知是不是在那么高的地方待久了,就会忘了苍生疾苦,就会将下面人的性命视如蝼蚁。
她想到了第一次进宫,被人围追堵截的场景。
想到了在出宫路上,险象环生的时刻。
想到了她跪在冰冷的青砖上,听着高高在上的君王,对她的嫌弃。
“以你的出身,给阿晏做妾,都有些委屈他了。”
不管过去多久,那种被鄙夷,被踩在淤泥中,不容你反驳,更不许你抗争的憋屈,胡秀儿依然记忆犹新。
哪怕如今她立下大功,凯旋而归,在皇上心中,她依然是个成过亲,当过屠户,无论如何也配不上顾清晏的乡野村妇。
不会允许她做顾清晏妻子的皇上,和坚持要跟她在一起的顾清晏,必然要起冲突。
而她,既不想委屈自己,也不想委屈顾清晏。
这似乎是个解不开的死局。
胡秀儿望着那飞檐上的琉璃黄瓦,只觉得无比刺眼,她垂下眼,攥紧了拳。
顾清晏奇怪地看了胡秀儿一眼,觉得她此刻的紧绷莫名其妙的很。
按理说,她不是个会因为要面圣而紧张的人啊,她又不是没面圣过。
虽然不理解,但是顾清晏还是体贴的安抚道:
“咱们受诏进京是为论功行赏,一切都要按规矩办事,不会有什么特别的。
你不必太紧张,一会儿跟着我进殿受封就是了。”
胡秀儿听出顾清晏误会了,但她并未解释,只是扯了扯嘴角,淡淡道:
“好,我知道了。”
顾清晏觉得胡秀儿的知道,跟他理解的知道,好像不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