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一直暗中不动,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因为她不清楚,若是她将这些证据摆在帝王的面前,帝王会不会如她所愿。毕竟郑初韫的地位一直很稳固,帝后相敬如宾,在人前,帝王也一直很维护皇后的体面。
可在万寿节那日过后,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唐文茵不知道帝后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多了两分自信。也是这样,她才敢放手一搏,将唐家、她父亲的罪证交给帝王。
她如此大义灭亲、爱憎分明,为了姜瑢报仇,搜集一些证据难道不正常吗?可谁能想到,她会沿着这些证据,查到了胡修仪乃至于皇后身上呢?
“长清,父亲应该已经从北城回到京城了吧?你说,他若是知道母亲将他这么多年的账簿给了我,会怎么办呢?”唐文茵缓缓笑出声。
会暴跳如雷还是惊愕失声?
她不知道,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神采。
林婕妤丧仪后,永和宫没了主位娘娘,郑初韫便主动提起让裴惊澜来掌管永和宫事宜,闻褚收到她递来的消息时,也没有顾虑,还顺势给她晋了容华,颖容华。
旁人只觉得陛下待白氏和裴氏一视同仁,却只有沈听宜知晓其中的内情。
丛钰给她寄来的书信中夹杂了沈钟砚对她的提点和告诫,其中就有裴惊澜的父亲调入工部后,得到了帝王的重用,加上工部尚书已经年迈,恐怕要不了多久,裴父就要取而代之了。
裴父也是寒门出身,因而沈钟砚早早向他抛弃了橄榄枝,丛钰同裴夫人在一次宴会上相识后,也开始互相下拜帖。沈钟砚还惋惜沈府人丁太少,不然还能与裴家结个亲,毕竟裴父膝下有三子两女。
除了知道闻褚看重裴父外,沈听宜还从这封信中看出来沈钟砚的另一层深意。他已经年过四十,可膝下还无子,日后谁来撑起沈府呢?丛钰虽然比他年岁小,可大抵也不会再怀孕生子,那么,他的意思便是想要纳妾。
沈听宜觉得有些好笑。
从前赵锦书在时,为了表示对她的看重,沈钟砚多年不曾纳妾,后院里只有丛钰和早前老夫人给他的两个侍妾。现在赵锦书没了,张氏也一尸两命了,另一位侍妾早已年老色衰而不得宠,偌大的后院只有丛钰这一个夫人,所以沈钟砚这是在试探她?
他怕是早就急了,可惜迫于赵家和庆阳大长公主的势力以及宫中帝王的宠妃沈媛熙这个女儿,他没敢给赵锦书添堵。现在压在他上面的几座山没了,他可不要好好快活快活。
沈听宜在问过了丛钰的想法后,心里有了计较。
作为子女的,怎能违逆父母呢?不就是想要纳妾,想要儿子吗?简单的很。
她开始大张旗鼓地给沈钟砚纳妾。
次日请安时,莲淑仪便不可思议地问:“听闻昭妃娘娘在给沈大人纳妾。”
此话一出,众妃哗然,惊讶地看向沈听宜。
庆容华也不赞同地道:“世上哪有作女儿的亲自给父亲纳妾的道理。”
沈听宜嘴角衔笑,不可置否:“从前没有,今后就有了。”
“况且,这是本宫的家事,何时轮得到你们来置喙?”
胡修仪的语气也隐隐有些责怪的意味:“昭妃娘娘,您如今是陛下的嫔妃,代表的不只是娘娘自己。娘娘的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看着,若是此事传出去,不止会落了娘娘的名声,也会落了陛下和整个皇室的名声。”
“还望娘娘行事能三思而后行啊。”
沈听宜听着却不恼,目光睃巡了一圈,仍是笑:“不知在座的诸位有什么想法?”
胡修仪皱着眉,不知她为何会这样问。
然而在座的除了贞妃她位分最高,她问话,旁人也不能一言不发。唐文茵便笑道:“此事是昭妃的家事,昭妃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缘由,何须让旁人来指手画脚?”
莲淑仪、胡修仪和庆容华已经表过态,接着是许贵嫔,她也附和道:“妾身以为此乃昭妃娘娘的家事。”
恪容华则有些支支吾吾:“妾身想,昭妃娘娘应当与陛下商议过吧。”
雅容华直白道:“昭妃娘娘若是想给沈大人纳妾,何必闹得人尽皆知,落入口舌?”
颖容华莞尔:“妾身记得,大陵律法并不曾规定子女不能给长辈纳妾这一条。听闻沈大人膝下无子,昭妃娘娘这样做,也是孝顺之举。”
沈听宜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她掩着唇,神态颇是悲痛,语气更是苦涩:“父亲爱重母亲,不愿让年岁已高的母亲生子,可身为父亲唯一的女儿,本宫怎能忍心眼看着父亲和母亲孤苦伶仃,以后无人送终呢?本宫不能承欢膝下、孝顺父母,想给父亲找个知心人为父亲生儿育女,让幼童代替本宫陪伴母亲,又有什么错?”
她这样一说,倒让先前指责她的人脸色发白了。
许贵嫔不由地发出感叹:“自古忠孝都不能两全,昭妃娘娘难道不能承欢膝下吗?只是侍奉陛下在前啊。如此看来,娘娘这分明是孝顺至极。”
沈听宜遮了遮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滴,感动不已,哽咽道:“许贵嫔知我。”
唐文茵一时也琢磨不出她的真是用意,只是看她这样对自己的父母,再想到自己的父母,也不禁道:“昭妃孝顺父母,定是沈大人和沈夫人教导有方。”若是父母对子女不好,子女长大了,怎会真心孝顺呢?像是唐父唐母,从未教导过她,她所奢求的亲情,仿佛就是一场笑话。
众妃陆续离开凤仪宫后,郑初韫看着属于沈听宜桌案上一口未动的糕点和茶水,眼眸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