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园艺师的脑袋,说道:“好啦!这样你就不会被那些路人一直盯着了。”
园艺师迟疑地摸着脸上织物:毛茸茸的、光滑的布料……很陌生,手指传来的触感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她沉默地放下了手指,看向姜芜,不表现出肯定但也不否定。
只要她不猛地摇头,姜芜就权当作她接受了。女人牵住少女的手,踏入了街道。
果不其然,卓有成效。那些目光不再聚过来了。没穿外套的姜芜在寒风中打了个喷嚏,得意地看向园艺师,说道:“怎么样?你以后也可以这样。虽然可能比较窝囊,像是逃避,但是你还小,逃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想让别人看见就遮起来吧!等你长大之后,再去勇敢地面对世界的眼光。”
园艺师看着她,略微垂下眼睫。她的目光是茫然无措的,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应对。少女最后看着正搂着自己的胳膊取暖的姜芜,问道:“你冷吗?”
姜芜皱了皱鼻子,诚实回答:“……有一点。不过可以忍耐。”
她们回到了女神福音。侍卫仍然兢兢业业地站在门口,而另有一个身影叫姜芜熟悉:裁决者——他看见了姜芜与园艺师的身影,殷切地走了过来,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硬披在姜芜身上,声音又洪亮又恭维,叫不远处的侍卫都能听见:“您去哪里了!让我好找……您可不要抛弃我呀,否则我会非常、非常难过的!”
……演戏。先离开的不正是你么?姜芜用眼神回答他,裁决者毫无愧疚之意地笑了,他俯视了一眼正被姜芜牵在手里的园艺师,抽动鼻子做了一个嗅嗅的动作,嘴唇微动,小声说道:“看来您已经找到我送给您的礼物了。”
“嗯?”姜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而裁决者只是走到了她的身边,也要去牵园艺师的手——园艺师抬头求助一般地看向姜芜,姜芜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害怕。
裁决者笑笑。他也握住那少女纤细得骨骼突兀的手掌,向前快步走去。园艺师不得不步履匆匆地跟着他,显得非常惶恐。
最终二人站在了女神福音的门口,裁决者向着一位低垂着头颅的女仆微笑,说道:“劳驾。小姐,请准备热茶与糕点,还有孩子能穿的衣服,送到领主小姐的客厅去。”
那女仆迟疑不定地看着园艺师,结结巴巴的:热茶与糕点尚且可以说是姜芜与裁决者享用,但“孩子穿的衣服”,显然便归属于服务园艺师的范畴了——“阁下,这孩子是有罪之人,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裁决者泠泠看着她,瑛绿的眼睛目光发寒,他的声音瞬间变了一个调,只高高在上,隐含着被忤逆的愤怒:“什么时候仆人也能够置喙主人的命令了?”
那女仆如同被雷电击中,哆哆嗦嗦地颤抖起来,声音也抖如筛糠:“……是。”
裁决者冷冷地哼了一声,那女仆如蒙大赦,连忙离开准备去了。
裁决者转过头来,面对着姜芜,又换上那副恭敬的模样。他热切地捧起姜芜的手腕,爱怜说道:“外面很冷吧,我亲爱的……请您和我一起进去,在壁炉旁边,我们可以取暖。”
姜芜看着那逃也似的女仆的声音,无奈地看着裁决者。这行为算是在为园艺师出气,但少女却并没什么反应,只是呆呆的,仿若看不懂眼前的场景。
姜芜将手搭在他手上,另一只手将园艺师接过来。少女在她的身边,被她牵着,少了些许紧绷。
他们在走廊上前行着,两旁是低眉顺眼恭候命令的仆人。姜芜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她说道:“你很可怜园艺师。”——肯定句。
裁决者点头,轻笑说道:“是的。我怜爱她,命运对她实在太残酷了。”
“你是在物伤其类么?从她身上找你自己的影子、找贵族整体的影子。她在你眼里是受辱贵族的缩影和典范?”
裁决者仿若受伤一般,捧着自己的胸口,“我在您眼里是这么自私的人么?……难道不是因为我真切地关心一位可怜的女孩么?”
姜芜点头。她想起那些在变革中死去的人,裁决者从未对他们表露出任何怜悯的情绪。
裁决者无奈地笑了:“啊……您猜对了。我只关心我的血亲,至于其他人,我全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