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铎的首选,其实是去找虞知鸿他们。于私不用说,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二十五小时能看见虞知鸿,天天粘着这个人,贴在这个人的身上,哪怕是一模一样的留香珠味道,他都更愿意闻虞知鸿身上的。于公来说,虞知鸿他们的队伍里边,黄蓝双方几乎参半,完全可以给之前冲动说跟着顾铎干的那些队友多一次选择的机会,一旦反悔,还有重新选的余地。但顾铎的选择没落到明面上,更有另一番于公于私的考虑。于私来说,他怀疑自己有投奔虞知鸿的想法,有点太顾着自己追求老婆,很可能被此蒙蔽双眼,带着队友错过原本更好的机会。于公,则是他对虞知鸿这支连队的组成有异议。别的队伍也有黄蓝参半的情况,邢慨之前统计的表格里能抓出来好几队。但在他能抓出来的例子里边,那些学生的家庭本身都不算军部重要角色,在双阵营之争里完全不显眼;但虞知鸿他们不同,无论是虞竞生,还是其他人的亲属,无一不是军部的核心要员,手握重权或重兵,为自己所在的阵营冲锋陷阵,屡屡发表具有重大倾向性的言论。而且,在小队模式下,他们连队之下的每支队伍,都有自己的领头人。合而为一以后,却由此前完全不在核心位置的虞知鸿和李成双全权做主。顾铎那在陆地上难得一灵光的直觉忽然生效,吱哇乱叫地发出预警。好在虞知鸿也没再邀请顾铎,否则顾铎完全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一时色迷心窍地奔着室友的美貌就去了。“你不会。”萧屿却信心十足地说,“你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拿队友身家性命开玩笑的人。”——在又过了小半个月后,顾铎偶然在商业区遇到了校长老大,两人一拍即合地直奔火锅店。聊到组连队的困惑时,萧校长给出了这样的答复。当然,顾铎没乱说自己暗恋这档子事,只说是「兄弟情深」。“您对我太有信心了,我都快不好意思了。”顾铎虽然这么说着,却丝毫没有脸红,一点不客气地在辣汤里涮上牛肚,“反正老师也不催了,我们几个玩得挺好,也不急着找联盟。”萧屿道:“有些事,该急还是要急的。事关你自己的未来,可开不了玩笑。非得当个玩笑的话,一不小心就容易把自己活成个笑话了。”迎上顾铎的目光,校长坦然无比地伸出大拇指,朝向自己的方向,说,“反面的教材就在这里。当你到我这个岁数,就——”“就变成你这个岁数了。”顾铎和萧屿打交道多了,开始完全不怕他了,一点不客气地接了一句废话,“我要是以后能混成您这样,都得回去找祖坟烧高香,谢天谢地,谢祖宗十八代积德给我祸害。”萧屿在番茄汤里捞起一片土豆,试图堵住顾铎的嘴:“混成我这样,到底好不好,等你以后就明白了。”开采携手私奔的人,眼中只剩彼此,再容不下其他。顾铎对这种谆谆教诲半点也不感冒,统统归结为大叔人到中年憋出的一肚子牢骚,逮着机会就想抒发一下对生活的怨言。既然是怨言,那就半个字都不能认真听——萧大校长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哪有那么多不如意?如果不是凡尔赛,肯定就是他想法实在太多。世上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但凡上过初中的都会背这句文言文。如果异地处之,顾铎自认绝对不会犯这类错误,人该知足常乐。而且他觉着,除了校长,还有千千万万的大人也一样当局者迷。倘若偶尔回忆下初心,想想当年在学校里一千来块钱掰开花的日子,可能就不至于如此迷茫了;他还会在心里想,希望有朝一日自己长大后,也能保持一份初心,别天天盯着远方捞不回来的天际浮云,多看看脚边的六便士,当做生活的小确幸捡回家。萧屿则充分感受到了什么是对牛弹琴。见这孩子听不懂自己的弦外雅音,他就掰碎了往人家嘴里塞,循循善诱。先讲自己早些年是想学艺术的,再讲因缘际会进了军部,此后又是一翻摸爬滚打,何等纠结、何等痛苦。“我有时候就想,要是当年没从军呢?是不是就不用在这和那些军官将领虚与委蛇了?”萧屿悠悠道,“可能也好不到哪去。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谁长大了进社会里都得来这么一遭,但我还是后悔,要是为了自己愿意的事受累,至少心里头甘愿。”顾铎听得昏昏欲睡,心说自己十几年后也不想长成萧校长这样的了,话多得要了人命。但他还得念在是长辈的份上应和几声,于是不情不愿地带上了抱怨道:“嗐,都是自己选的。您就既来之则安之了呗?同学们都挺喜欢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