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儿……”太后还欲说什么,却听承元帝道:“朕已无事,不敢劳烦母后,还请母后回宫歇息。”
太后惊道:“皇儿?”
承元帝半坐起身:“来人,送太后回宫。”
“那后宫怎么办?”太后问他。
承元帝盯着殿内青石方砖道:“后宫自有皇后。”
太后不敢置信,“皇儿,皇后一介罪妇……”
承元帝冷冷直视太后,“若真要追究,朕为人父,最先清算才是。”
母子二人对峙,少顷,太后甩袖离去。
偏殿的灯亮了一宿。
次日承元帝按时上朝,百官震惊,却不想他径直发难,就籍田坛一事呵斥四皇子八皇子。
四皇子八皇子齐声喊冤,“朕哪里冤了你们,太子死了,你们高兴了,以为储君位置是你们的。”
“父皇,儿臣惶恐。”四皇子和八皇子骇的跪地。
百官跟着劝,一名官员道:“圣上,籍田坛的小太监或是有口无心……”
“小太监有口无心?那是太子锱铢必较,心胸狭窄?!”承元帝怒发冲天,指着那官员:“毁谤太子,拖下去杖三十。”
同僚不服:“圣上,太子胆大包天,逼宫谋反……”
又一官员被拖下去杖责。承元帝却难堵悠悠众口,反如水入油锅,群臣激愤。
十六皇子闭了闭眼,太子一死,不论旁的,在父皇心中已是罪责全消,只剩美好了。
此时官员再弹劾太子,无异自投深渊。
第94章
随着日头升起,一名又一名官员被拖出殿,刑罚也逐渐加重。
从最初的杖责三十,演变杖责一百。莫说文臣,便是军营里将士杖责一百,也要去了命。
六部尚书齐声求情,然而十二玉阶之上,承元帝双目血红,俨然杀红了眼。
“不过杖责一百就受不住,太子撞柱而亡又该多痛,他心中冤屈何处说。”
承元帝腾的起身,十二冕旒如水激青石,叮当作响,他粗暴的拨开冕旒,瞪视众人:“他已经死了,你们还不依不饶,罗列罪名,叫他死后不得安生,叫他遗臭万年。”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其心可诛!”
百官大骇,齐齐跪地:“圣上,臣惶恐。”
“你们惶恐什么,朕看你们威风得很!”承元帝竟然踩着玉阶而下,他抓起太常寺卿的领子,“满口礼仪规矩,太子就是被你们逼死的。”
太常寺卿五十有五,何曾被这般蛮横对待,骇的面皮发紧,冷汗直冒:“圣上……”
承元帝眸光明灭,拽着太常寺卿官领子的手越收越紧,手背青筋暴起。
千钧一发间,一只细白修长的手搭在承元帝小臂上,“父皇,太子哥哥故去。儿臣听人说,人刚离世时魂魄不稳,不若请城东万福寺的高僧为他诵经祈福。”
承元帝眸光动了动,十六皇子把着承元帝的手,温声道:“父皇如此凶悍,又身具龙气,太子哥哥见了你,哪敢来呢。”
承元帝意动,终于收了手,十六皇子搀扶他一步一步离去,金銮殿在长久的死寂后,一人跌坐在地,眼眶湿润。
……逃过一劫了。
不论平日对十六皇子观感如何,此刻都是由衷感激。
百官陆续而出,鸿胪寺卿搀扶太常寺卿,离的远了,太常寺卿才轻声道:“人不可貌相,十六皇子瞧着文弱,却是胆大的。”
今日没有十六皇子解难,他的性命怕是不好说了。
鸿胪寺卿叹道:“当日北狄隆部来人,也是十六皇子揽了辛苦事,靠不靠得住,哪能凭一张脸定断呢。”
短暂的沉默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苦涩,太常寺卿闷声道:“只盼这遭,早些过罢。”
私心里说,纵使当日籍田坛的小太监受人指使,故意激怒太子,但动手打死人的是太子。
只这一条,太子就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