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尽大笑,似乎是要将这满腔仇恨都释放出来。但莫语知道,大笑过后便是清醒。
经历过大悲后,梨深终是平静了,只见他颤巍巍坐在石台上,那一刻莫语只觉得梨深更老了,是那种精气神全被抽走的感觉。
“我叫梨深,我妹妹叫梨云,也就是你娘的生母,所以你理应叫我一声舅公。今天既然你能找来这里,说明对于宝藏的事你应是只晓的。当初你先祖将宝藏藏在西北,但为了掩人耳目,便到处修建战壕,这只是其中一个。因为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更迭,到你外祖这一代,其实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宝藏到底在哪,只是根据前人留下的线索,或许是在这白茶村附近。但你外祖也不曾想去探个究竟,便依旧继续修建战壕,好让人永远找不到。其实从一开始他便未曾给纪家留后路。”
梨深说的很平静,但说到最后莫语却从中听出了无奈。
“但即便如此,燕帝也从未信任他,随着大哥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胜仗,他便再也坐不住了。那是二十年前最寒冷的一个严冬,匈奴为了粮草早已被逼上绝路,即使大哥有着战神的称号,他们还是进攻了。大哥心里很清楚,这一仗关乎着燕朝往后数十年的安危。因此,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
“当大哥写了一封又一封求援信未得回应后,他终是明白了朝廷的意思。但大哥从未在众人提过这件事,他很平静的将我遣去修建战壕,然后给燕帝寄出了最后一封信。结果在我走后的那个夜晚,匈奴便发动了攻击。那天下了很大的雪,非常的冷,等我听到消息赶到时,放眼望去是满地的尸骸与连大雪都覆盖不了的鲜血。”
说到这的时候,梨深的喉头明显哽咽了一下。
“那场战争终是胜了,但是却是惨胜,是用大哥的鲜血与无数将士的命换来的。你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外面最底下的尸骸全都是纪家军的战士。我整整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将所有尸体搬完,而大哥则是遵照他身前的意愿将他火化。大哥去后,妹妹便也跟着去了,之后纪悄被派来了战场,那个时候他也才十六岁。后来纪悄在边疆也立下了不少战功,一步步壮大,后来燕凌为了安抚纪悄便娶了纪樱,后面还派了华家的人来与纪悄分庭抗礼。后面的几年,燕凌明显便是打压纪家,我早劝过纪悄要反,但他却跟大哥一样死守着忠君爱国,最后终是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梨深喝了一碗莫语倒的温茶一饮而尽,莫语知道梨深所说的话正是他三十多年前该说却没说的话。
“纪悄确是被冤枉的,朝中有人与匈奴有勾结,不然不可能对纪悄的行踪如此清楚。那日恰巧我去了战壕,而纪悄去城外巡查。结果我一到战壕便受到了袭击,袭击我的人不是士兵,是江湖人士,他们一个个蒙着面想置我于死地。而且这些人对战壕很熟,并且还会幻术,因此很多将士来不及反坑就被一击毙命。最后我也中了幻术,受了很严重的伤,本以为我定会丧命于此,没想到醒来后却发现自己竟在万人坑中周围都是纪家军的尸体。”
梨深的话语中有几分难过,看得出对于之前的事他依旧无法忘怀。“但我受伤严重,那些人不仅废了我的功夫还挑断了我的筋脉,但没想我命长却还活着。后来我便躲在了这万人坑中,这里也被华家的人接手。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随着万人坑中的尸体越来越多。通过暗中听到的一些对话,我才知道,他们竟是打着天狼血的主意。原来他们想要通过白茶花控制住有着天狼血脉的人,从而打造出一支战斗力强悍且只听命于他们的军队。因此他们一次次的用活人实验,但由于天狼血太过霸道,所以死的人很多。”
梨深的话终于将莫语之前的谜团解开了,怪不得之前老毒物说那些尸体不像是单纯的中毒,而是因为血气上涌而令人爆裂而亡。
现在看来这血气上涌的东西便是这天狼血了,只是天狼血本就罕见,幕后之人又是怎么得到的。
之后莫语便把这些年间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舅公,我怀疑这背后之人必是那五行教无疑,而且这人估计跟当年的事也脱不了干系,很有可能便是你熟识之人。他们想要宝藏,并且还想谋反,为此他们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开始布局。簪子的秘密他们已知晓,若不及时阻止,过不了多久想必会天下大乱呀!”
之前的疑点终于一步步明晰起来了,之前种种布局,为的便是这背后的惊天大阴谋。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逆着光梨深眼睛微眯像是在思考什么。
“当年我重伤之际,恍惚间似乎听到一个声音,那个声音让我有些熟悉,但又觉得不可能。那人叫梨雨,是梨云起的名字,当初一次外出的时候无意间救下的人。那人说他被仇家追杀失忆了,我本是不想让这种来历不明又背负仇杀的人进家门的,但无奈梨云坚持,后来见他身手不错,便让他成为了梨云的贴身侍卫。那个时候梨云与大哥已有婚约,梨云是家中的幺儿,所以自小便受尽宠爱,她担心大哥在战场上的安危,于是最后将梨雨派去,让他保护大哥。梨雨夜确实不负众望,好几次在战场上救了大哥,最后与我们几人都算是有着生死交情的好兄弟,大哥也很是信任他。”
这样兄弟情深的画面本是感人的,但莫语从梨深的眼中却未看到半分温情。
“咳咳咳。。。。。。咳咳咳。。。。。。”一阵声音从身后传来,“云尘。”莫语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立马便反应过来了。
声音是从后面的石壁里传来的,莫语一面拍打石壁一面喊道:“云尘,是你吗?”
一旁的梨深见状将石壁往上一顶,接着石壁便有些松动,二人合力一推,也才堪堪露出一人宽的距离。
没等石门大开,莫语便一个鲤鱼打滚钻了进去。入眼便是躺在石床上的云尘,见他面容无异,潮红褪去已恢复到寻常,莫语终是大大呼出一口气。
“你们接近这里的时候我便已发现,后来见你将这人扔下我便寻思着出去看看。结果刚到石门前便发觉有人竟偷偷在开门,我趁其不意将混着石灰粉的药粉洒在他脸上,然后将一具尸体仍在他身上让他误以为万人坑中的尸体复活了,在他方寸大乱之下将你的人带进了洞里。后来我一看他的脸色我便知他是中了毒,给他喂了点温和平复气血的药物,不过感觉这次的毒更厉害了,以往只需一点便能平复。而我足足给他喂了一碗才勉强压制,而且说不好下半夜还会复发,看来那些人研究的药物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