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宜捂住狂跳不止的心,悄悄远离那具滚烫身躯,小声询问:“等到了冀州,侯爷能不能先别告诉舅舅我们之间的事?”
卫栩眸光一凛,先前她曾主动提过想让自己陪她去见顾家人,而那时他要回冀州领罚,遂拒绝了。
可为何如今却出此言?
“若舅舅问起我如何与侯爷相识,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更不能透露侯爷去过定州。”徐妙宜仔细斟酌字词,“万一舅舅发现,我便解释说,我是在紫云郡认识侯爷的,好不好?”
她打算将自己与陆慎之的身份剥离,这样既能帮他保守秘密,也能让顾家人放心让她随自己去洛京。
卫栩淡淡道:“随你。”
那臂膀横过来,重又将她揽入怀中。
徐妙宜被迫抵着他那坚硬炙热的胸膛,怔忪片刻,小心翼翼将自己蜷缩起来,暗自祈祷郎君放过自己。
万幸他什么也没做。
耐心等了一刻钟,确认他睡着后,她才敢放松戒备入眠,折腾到这么晚,她早就累了。
黑暗中,卫栩睁开眼,静默听着那匀称清浅的呼吸声。
自溧阳一别,她与他再未有过这样亲密的时候。
分明已经得到,却又生出一种更隐秘的渴望,徐妙宜从身到心,都应该完完整整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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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马车抵达冀州刺史府,卫栩先下了车,让郭恒送她去见舅父。
想到即将到来的见面,徐妙宜既期待又不安,紧紧攥着帕子,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舅父养伤的小院。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望见身形消瘦、拄着双拐艰难行走的舅父时,倏然失去全身力气,跪在他面前失声痛哭。
或许是怕她担心,表姐在信中并未告知舅父还失去了右手的两根手指,落下残疾。
顾思安同样眼含热泪,温言宽慰她道:“窈窈,舅舅好端端的回来了,别难过。宁儿,你快去把妹妹扶起来。”
徐妙宜泪如雨下,心脏像是插入了一把匕首,被搅得血肉模糊,痛到说不出话来。
担心她情绪过激,顾长宁和知微一起将她扶起来送去厢房休息。
顾长宁取来热水,打湿巾帕帮她擦泪,“窈窈,你听阿耶的,别太难过,阿耶能够平安回来已经很好了……”
她初到冀州与父亲见面时,也如表妹这般伤心悲痛,后来才慢慢接受事实。
顾家不过一介商贾,又能如何呢?与其整日沉溺伤痛中,还不如祷告叛军早日攻入洛京,坐看英国公府大厦倾倒,被齐王清算。
顾长宁将这些道理与徐妙宜说了,小娘子渐渐收住泪水,杏眸微垂若有所思,也不知她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听进去。
“对了,你来冀州,那个百夫长也跟过来了吗?他是不是又胁迫你了?”顾长宁面露担忧,“你别怕,有什么难处就跟阿姐说,阿姐帮你想办法。”
徐妙宜摇头,声音哽咽,“他走了。”
顾长宁惊诧,“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我在紫云郡遇到了镇北侯,我告诉他,顾家药铺的老板顾思安是我舅父,请他帮忙带我过来。他问了药铺的许多情况,见我一一答得上来,便没有怀疑,把我捎来了冀州。”担心她继续追问下去,徐妙宜忙说,“阿姐,我想先去看看舅舅。”
顾长宁听说了镇北侯在紫云郡的消息,并未怀疑折番说辞,“也好,那胡人走了,以后还敢再来纠缠你,我一定让护卫狠狠把他揍出去。”
徐妙宜轻轻点头,垂眸敛去眼底情绪。
两人一起去到庭院,郎中正在为顾思安施金针,徐妙宜认真观摩,记住每处穴位,又仔细请教了舅父所服药方。
顾思安笑了笑,摸出一只木雕小兔递给她:“舅舅给你的生辰礼物,其余的,等回了家再补上。”
她生肖属兔,这只小兔巴掌大小,雕的栩栩如生,木料温润散发淡淡清香,一看便是新刻的。
徐妙宜捧着小兔,看向他仅剩的三根手指,眸中再度浮上泪。
“可别哭了。”顾思安爽朗道,“放心,舅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打算盘,做木雕,都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