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照此时心内激荡,一会儿跑一会儿走,时不时靠在宫墙上哭一会儿,来来往往的宫人们见了都退避三舍。
她就这么一路走回了太和殿,然后遇上了叫她去见太后的宫娥。
太后见她眼圈还红着,原先的怒意稍稍减退了几分,声音还颇为温和,“阿照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冯照面见太后,脑子已然清醒了大半,她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太后是全心全意要为她做主,于是谨慎答道:“回殿下,是阿照不懂事,御前失仪,冒犯了陛下。”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还不至于昏了头。
见她很识时务,太后也不吝说几句话教导她,“你在宫里待久了,也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陛下虽是我的孙儿,但终归是天子,不能轻易失了分寸。不过既然你自己也知道,这次就免了你的罚。”
见她乖觉,太后又叹了口气,“你是懂事的孩子,只是家里富贵舒心,没遇过难事,如今遇到急事了就顾不上周全了,但人活一辈子,总是要心存顾虑的,哪能只顾一时痛快呢?”
冯照低着头听训,越听脑子越清明,她意识到自己冲动了,苦着脸道:“殿下说的是,阿照一时气血上头,太不顾后果。”
太后看她不敢抬头的样子,总算有些满意了,“你知道就好,宫里最忌讳冲动行事。”继而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陛下不是小性子的人,不会怪罪到你身上。”
冯照见太后终于说话软下来,连忙抬头,露出微红的眼圈,泪珠子打转,“陛下……陛下守礼,是我冒犯了,可我绝不是想攀附的意思。”说完又用手擦掉眼角的泪珠子。
太后眉毛一竖,“这是什么话,这是他说的?”
冯照不语,只低头拭泪。
太后更生气,“他还是真是能了,哪有这么跟女郎说话的?怪不得能吵起架来。”
冯照听了,又呜呜地哭起来。
太后见了也有些不忍,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找个时候我好好说说他。”
冯照眼泪汪汪,终于能找到人为她做主了。
见她满脸伤悲的样子,太后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进宫这么久了,还受了委屈,肯定也想家中爷娘了,你先回家好好歇着,也好好孝顺父母吧。”
冯照顿时脑子一激灵,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怪不得太后没有罚他,这是完全放弃让她进宫的意思了吧。她在御前犯了大错,引得陛下盛怒,结不成婚姻之好,还差点结仇,太后对她终于失望,耐心也消耗殆尽。
固然太后没有直说,还说要好好教训皇帝,但她心里恐怕已经彻底将自己排除在外了。
一个废弃的侄女还是早早回家为好,太后不愿再在她身上花心思了。
冯照心里不知是何滋味,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初她苦求的结果,现在摆在她眼前,她心中却五味杂陈。
从今以后,宫中的荣华富贵都与她无关了。
但此时即使太后不在意,要她继续留下来,再去求盛怒中的陛下,她也是不愿的。
于是就在这样矛盾的情绪中,冯照坐着一顶小轿,慢慢悠悠地出了西阳门,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中。
秋风乍起,草木摇落,窗外一片丹凤黄花,碧云万里更显辽阔之景。
眼见宫外秋景已至,冯照沉郁的心情也不免开阔了几分。
回到家中,只见府里热热闹闹,奴婢僮仆来来去去,手上搬着拖着什么宝箱珠匣都是满满当当的,见大娘子回来了都脱不开手行礼。
冯照心里疑惑,但眼下身累心累,暂不想掺和别的事,只一心想着回去歇一歇,便略过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