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大骊“官员”,胆子是真大。搁在蛮荒,敢这么主动靠近一位大修士,不是找死是什么。蛮荒天下,尤其是成名已久的大妖,哪有“错杀”一说。
两位修士自报身份,分别来自刑部巡检司和勘磨司,前者还是一位拥有二等无事牌的供奉。
他们当然清楚“剑修甘棠”的落魄山谱牒身份,只是职责所在,近期他们负责这片地界的修士动向,先前真境宗仙人刘老成闹了那么一出,他们压力就大了。
哪怕国师府那边不追责,皇帝陛下也未说什么,但是刑部和北衙岂敢不当回事。
老聋儿缩地山河,径直到了路边的行亭,也不入内,从袖子里边摸出一只钱袋,摸出一颗雪花钱,轻轻丢给里边的修士,老聋儿不忘提醒一句,“坏了那边的土地,你们跟当地县衙问询,帮忙算一算价格,多退少补。”
两位刑部供奉面面相觑,落魄山的剑仙,都是这么脾气古怪的?
京城外城,谢狗继续猫在墙垛里边,伸手指了指那片给狐爪掀翻的田地,嚼着喜糖,含糊不清道:“先前跟你说赔偿田地的银钱,不是玩笑话,我们山主心眼可小,跟碧霄道友是一个路数的,所以他们才会投缘。”
青丘旧主点点头,小钱。
谢狗摇摇头,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教你怎么为人处世入乡随俗呢,就是不上道,还是欠攮。
凡俗可以论迹不论心,在宝瓶洲,你上了山,修了道,成了仙,大骊便要与你论迹又论心了。
青丘旧主以心声问道:“白景,是不是这会儿想要撤出宝瓶洲,已经来不及了?”
谢狗朝那神台那边抬了抬下巴,“我说了又不算数的喽,你自己问他的意思呗,我们山主极讲道理的。”
青丘旧主苦笑道:“没有看出来啊。”
谢狗翻了个白眼,婆姨真不会说话,还得练练。
其实不难,丢到落魄山去,与朱老先生聊几次天,再跟贾老神仙喝几顿酒,估计就能出师了。
青丘旧主以心声问道:“碧霄前辈为何出手?”
当年在那落宝滩边界,侥幸脱身的她退出那条界线,诚心正意,朝那碧霄洞方向伏地叩拜,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谢狗揉了揉貂帽,她也是费解,要说碧霄道友单纯是为了给小陌出气,当然是个缘由,可其实是说不太通的,她太清楚小陌跟碧霄洞主的各自脾气了,都是死犟死犟,一根筋至极的。
要说哪一方愿意开口,直说我即将有一场生死难料的厮杀,需要对方相助,帮忙压阵。
或是需要对方帮忙闭关一场,寻个值得托付大道性命的道友护关,都是对方的不二人选。
但要说对付一个三院法主,小陌问剑也好,碧霄洞主问道也罢,都不至于,旁观即可。
谢狗想了想,给出一个猜测,“估计是这位三院法主早就招惹过碧霄道友,有旧怨,刚好被抓了个现行。”
猿蹂栈青玄洞那边,等到郑居中一现身,气氛就瞬间凝重起来。
徐獬、竹素他们是不宜也不敢与之客套寒暄,刘叉是懒得说话,跟郑居中这种人物,大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就只有曹慈开口笑问道:“郑先生怎么来了?”
郑居中微笑道:“需要赶来这边,先看看师父的态度和立场,可以的话,顺便捡漏。”
曹慈疑惑道:“青主前辈也在附近?”
郑居中点点头,他的师父正在一个不远不近的沿海地界,游山玩水,娱目养神。
此刻陈清流身边除了谢石矶,还有一个刚刚参加过犹夷峰喜宴的老飞升,流霞洲荆蒿。
青衣小童心目中的荆老神仙,属于早早领了一道法旨,前去觐见青宫山的真正主人。
郑旦看了眼一直袖手旁观的青裙女子,以心声问道:“是她?”
郑居中笑道:“不然?”
那位比旁观者还要更加镇定的青裙女子,没有阻拦大戟男子的自行兵解,不作任何弥补手段,任由一副肉身消融于天地间,也没有阻拦青丘旧主的围困京城,没有插手陈平安跟古巫的演武,更没有阻拦陈平安跟三院法主的各展神通。
她只是反复的,仔细看着这座崭新天地的人间万态。
郑旦转移视线,见那被碧霄洞主随意捏在手中的白骨道人,她笑道:“怎么感觉这副白骨,做事毫无章法可言?”
郑居中说道:“脉络不显,才觉混沌。”
郑旦好奇道:“恳请郑先生为我解惑。”
郑居中说道:“你只是受邀担任白帝城阍者,认真练剑,耐心寻求合道之路就是了。”
郑旦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