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了,韶言闭上眼,轻轻叹息一声。
在后来的十几年里,韶言刻意模糊了这段记忆。在他口中,那是一场意料之外,一场迫不得已。又让他抱憾终生,每每忆起都捶胸顿足悲痛欲绝。
说他一时糊涂都算抬举他。他当时头脑清晰的很,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碧游锋利,都不是一点点磨进韶景的心口,而是直接将他扎了个对穿。
韶景的剑落在地上,他们两兄弟此时离得多近啊,彼此的血都交融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疼痛让韶景清醒过来,噩梦里的场景最终化为现实。他笑起来,仿佛早有预料。
“我就知道……你天生就是一只喂不熟的狼。”
他的兄弟听罢,面露痛苦之色:“对不起……大哥。”碧游剑被握得很紧,“你为何
要逼我呢?我们本来不用走到这个地步的,为什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装模作样,故作姿态,真令人作呕。
韶言这时并不惊慌,并不恐惧。他忘记手臂和肩膀上的伤口,感觉不到疼痛,注意力全在碧游剑上。他自己都没想到,事情发展到如此不受控制的地步,他还能如此冷静。
韶景一定要死了,可是他死了,我要如何呢?
又要背井离乡了啊,韶言深深一声叹息,最好最好的结局,他后半生也要一直颠沛流离。
不过没办法收场的,天下就没有不能收场的事,顶多最后不大好看。
想到这里,他将碧游从亲兄弟的身上抽离。
那触感真让人头皮发麻。
韶景的胸口开了一个血洞,那里是空的,心脏已经被切的稀巴烂。但他并未立刻咽气,他跌跌撞撞,一步步挪到石室暗门处。
“菜无心可活?人若无心如何?”他的兄弟在他身后幽幽地问。韶景转过身,回道:“菜无心可活,人若无心,必死无疑。”
说罢,不等韶言再问,他便口吐鲜血,顷刻间倒地。
“……”
韶言腿软了。
他丢了碧游,这邪物尝到剑主至亲之人的心头血,欣喜若狂。韶言这时已没有心力再去管它,更没注意到剑身的颜色似乎更通透了。
狼狈不堪,他几乎是爬过去的。
不必再看了,如韶景所言,菜无心可活,人若无心,必死无疑。
但韶言还是有一种不真切感。
他举
起双手,盯着亲兄弟的血看。原来弑亲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祖宗,祖宗在哪里?天谴,天谴在哪里?报应,报应在哪里?
韶景死不瞑目。
兄长的心破碎了,而韶言的心渐渐冷下去,沉下去。他将手覆在那个血洞上,感受他兄弟的身体渐渐冷下去。
莫名其妙,他这时忽然想磨牙。
于是,他拿出了什么东西。
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只是被一种欲望,一种冲动驱使,心中有一种迫切,一种需要。而现在,他身边只有这些。
他吞下去了。
黎孤进来的时候先是闻到一股浓重的腥气。
他先看到半个身子都是血的韶言,眼底的黑冰像是天边翻滚的墨色翻飞的乌云。
然后是地上的尸体,他第一时间去看是谁,只一眼,黎孤便移开了视线。
“……”黎孤脸色很差。
大事不妙。
真他妈像做梦一样,黎孤真希望这是梦一场。他深吸一口气,没有问韶言一句话。
黎孤沉默地给韶言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