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进四十多岁,一张水滴型的大圆脸,脑袋尖尖的,虽然穿着西装,但却依然盖不住那一身流里流气的派头。
此人好说大话,爱听奉承,凡事在他嘴里,都能吹着唠出来。
不过,他为人倒是相当豪爽,有江湖气。
听说江连横帮忙找回了寿礼,老小子为了表示感谢,当场就给江家保了一单生意,说是这个季度,兵工厂有一大批钢渣废料,他能动用关系,从中倒腾出十几大车,全都按照市场最低价格让给江家。
兵工厂的废料都是好东西,不愁买家,转手就能卖出个好价钱。
江连横听了,立马眉开眼笑,并当即表态称:和气生财,见者有份!
陈国进那份儿自不必说;蒋二爷穿针引线,当然也少不了孝敬;问题在于,座上还有另一位客人。
此人名叫叶景添,年岁三十往上,宽方脸,高鼻梁,天庭饱满,准头丰润,说起话来南腔北调,听不出究竟是何方人士。
这位是陈国进在津门结交的朋友,赶上张大帅办寿,所以才跟了过来,打算在奉天好好玩些日子。
他自称是闽省人,但却毫无南国腔调。
问他原因,他只说是半生飘零,走南闯北惯了,早已忘却乡音,令人难免心生怀疑。
不过,陈国进却对他格外信任,说他曾在闽省出过海、沪上包过船、去过东洋、下过南洋,现在是津门洋行的大买办。
好家伙,不够他忙的了!
江连横将信将疑,倒也并未追问,只是话赶话说到这了,便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叶景添连忙摆手,呵呵笑道:“江老板,你不用顾及我,我只是来奉天随便玩玩,大家交个朋友就行了。”
“别这么说呀,宁落一轮,不落一人!”江连横说,“你看看,这座上就咱们四个人,总不能让你干看着吧?”
叶景添知道这是场面话,便摇摇头说:“江老板,无功不受禄!今天大家就算认识了,要想一起财,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非得急于一时呢?”
“哦?”
江连横挑着眉毛问:“这么说的话,叶先生还有来奉天展的想法?”
“不不不,展可谈不上,只不过关内连年征战,各省各地,朝秦暮楚,想做点买卖也不容易,反倒是关外这十几年来,政局稳定,他日战火再起,没准还是个避乱的好去处呢!”
“难不成,叶先生手里有什么幕后消息?”
“哪里还用幕后呀!总统贿选案早已闹得沸反盈天,听说闽省最近又要改换督军,日后江左地区,免不了又是一场大战,到时候,张大帅势必入关争雄,京津地区恐怕也不得太平,奉皖粤三家联盟,我看那曹吴两人,估计是顶不住了。”
“叶先生对时局还挺有了解。”
“生意人嘛,总得学会未雨绸缪!”叶景添笑了笑,紧接着说,“其实,我倒是想问问,江老板对奉皖粤联盟怎么看?”
“我一般都在报纸上看。”
“哈哈哈,江老板果然风趣!”叶景添连忙岔开话题,“来来来,大家喝酒!”
江连横陪饮一杯,旋即追问道:“江某学识有限,既然都已经聊到这了,那叶先生是怎么看的,不妨指点指点?”
叶景添沉吟道:“奉皖两家,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主要是南国那位孙大炮,他手底下那支军队,可不好等同而论,奉皖联合孙粤,当心养虎为患呐!”
话音刚落,众人忽然大笑起来。
“叶先生言重了吧?”江连横说,“我看报纸上的新闻,孙大炮天天嚷着北伐,这都好几年了,也没掀起什么风浪呀!”
叶景添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却说:“那是因为时机还不成熟,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没去过广府吧?”
众人纷纷摇头。
“那就不奇怪了!”叶景添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江老板,这北伐的本质,其实是南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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