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活着,屋外进来一十五六岁的丫头,生得柳眉细眼,端的是个好模样,一身浓翠淡白碎花的长裙衫子,腰间系了一条水红的腰带,乌油油的发丝间只用同样水红的头绳束起辫子盘上去,虽不戴任何花儿粉儿的,却衬得那张脸越发秀美。
别说是在沈府了,就是放在那些个天潢贵胄的人家,这样的丫鬟也是一等一的人品。
那丫头快步走到陈妈妈身边,口中不断心疼着:“我来吧,娘您仔细别伤着手。”
“芬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跟你说了,不许你来这内院的嘛?”陈妈妈急了,忍不住伸手拍了女儿一下。
“我刚巧替三奶奶送东西过来,就顺道绕了一下。”芬儿眉间微蹙,“娘,可是太太又为难你了?”
“浑说什么?太太是主子,不过是打碎了碗盏罢了,什么为难不为难的,你就是打小被惯坏了,什么香的臭的都能往外说,再有下一次,可仔细你的皮!别以为你如今大了,我就管不了你了。”
陈妈妈赶紧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很快收拾干净。
冲着芬儿瞪起眼睛,她低声骂道:“还不快些出去,杵在这里作甚?!”
芬儿晓得自家老母的脾气,也不跟她生气,只接过那一屉子的碎瓷,笑笑转身离去。
陈妈妈一直看着芬儿的背影消失,才略微松口气。
这会子的花厅里,沈夫人正与三太太坐着吃茶说话。
三太太的性子里倒是有些个混不吝,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瞧她如今对沈夫人有说有笑,仿若年前她冲到抚安王府给人家下脸子,指着人家鼻子骂的事情是上辈子一般,这会子半点不露尴尬,反倒与往常一般无二。
沈夫人就是再好的脾性,这会儿也有些不愿招架了。
“你还别说,那冰酪子确实味儿美,我来圣京也数年了,却不曾吃过这样好的东西,又清亮又甜蜜,怕是里头还搁了桂花糖吧。”
三太太笑得眼角的褶子都深了不少。
“我脾胃不佳,带不动这些个,却是无福消受了。”沈夫人缓缓笑道,嘴角浮起一片冰冷。
“那也无妨,以寒天他们两口子的孝心,往后还怕没有的嘛?您可是母亲,是头一份的。”
沈夫人垂下眼睑轻哼:“说起来武儿可大好了?”
三太太的笑容僵硬片刻,拿起帕子轻轻拭了拭不曾湿润的眼角,声音也哽咽几分:“多谢嫂子关怀,这些时日已然大好了,也亏得他年轻,身子骨能撑得住,否则……就很难说了。说起来,武儿这头好了,我怎么听说瑞儿却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沈夫人:“不妨事,不过是年节的时候受了风寒,又刚好劳累着了,他大哥心疼他,便让他好好在家将养着,顺便还给了好些个经济工学的书给他看,督促他好好上进呢。”
“真是叫人艳羡,我家武儿却没这样一位好大哥好嫂子……”三太太感慨道。
妯娌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三太太还想坐着蹭一杯茶,沈夫人却不想再与她周旋,随便找了个理由便送客了。
三太太出了长房的院门,回眸嘲弄地嗤笑两声。
身边的婆子忙问:“太太这是有眉目了?可打听到什么?”
“我这嫂子这么多年了都是滴水不漏,外头谁不说她是个好的,才这么一会子的功夫,我哪里能问出许多?不过呀,长房的大儿媳却是妙人,这送礼送了一圈才轮到她,我估摸着这会儿她心里可要怄死了。”
说罢,她掩口轻笑,满脸畅意。
婆子连忙赔笑:“太太说得有理。”
即便没能打听到什么消息,能看到沈夫人吃瘪,对三太太而言也是一种乐事,她回去的步伐轻快,仿若花间翩翩的彩蝶,几欲振翅高飞了。
天气和暖,府里忙碌。
抚安王府里又新送来了一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