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不咸不淡,让她忽然生出一丝烦躁。
然而下一秒,夏油杰转过头来看向她,笑得很淡,“但是我睡不着。”
七里夏树摸不准他想说什么,“所以呢?”
“所以,现在我们两个都违反了规定的作息,我不会揭发你。”
“……”
这个人怎么一直不按常理出牌。
七里夏树有种莫名的烦躁感,她收起没脸没皮的笑,半晌后,轻笑一声,“别说得好像我很怕你揭发。”
夏油杰没说话,垂着眼睫,目光似乎落在院子里的树桠上。
但是他的安静让她更觉得烦躁。
她继续说:“大不了就是被赶出去,换个福利院,总之——我父母双亡,孤儿一个,又没到成年,总不可能让我露宿街头。”
他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抬眼看过来,目光依然很温和,却没了笑意:“夏树。”
“你别叫我名字。”七里夏树无法安抚自己心底越来越复杂的烦躁,直接打断了他,“我跟你不熟,还没有要好到可以叫名字的程度,而且,我说得很清楚了,我很讨厌你,所以你别叫我名字。”
七里夏树无法遏制心底涌上来的烦躁。
她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烟盒,当着夏油杰的面点燃了烟,一口云雾涨满胸腔,她才觉得那股烦躁压下去了一些。
烟雾缭绕,她冲着夏油杰随意一笑,“不好意思啊,烟瘾上来了,想揭发就揭发吧,我无所谓。”
夏油杰却是问:“讨厌我什么?”
七里夏树笑了一声,“讨厌你多管闲事。”
他的神情带上一些歉意,“对不起,其实昨天我原本想说的,不是想揭发你。”
“不是想揭发我?”七里夏树忽然笑起来,“那你是想说什么,想说替我守住秘密,我们以后就是好朋友?”
夏油杰还没有开口,七里夏树自己笑了,灿烂又明亮,“算了吧,说要跟我做朋友的,你也不是第一个了,但是结果都是一样,我都会变成别人眼中的怪物。”
“夏树,”他的目光没有改变,语气也仍然温和:“别人觉得你是怪物,是因为在别人的眼里,你跟他们不一样,而我永远不会觉得你是怪物。”
“?”七里夏树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什么深情戏码,搞得好像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一样。”
她觉得好笑,歪过脑袋凑到他跟前,烟雾在两人之间散开,“夏油哥哥,你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吧?”
他的笑意很浅,总是一副温和又淡定的样子,无论她怎么捉弄,夏油杰都是这副模样,这让她有些挫败感。
但是下一秒,她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看到她的脚下钻出一只……兔子?这东西应该是叫兔子吧?
像兔子又不全然是兔子,除了有一双长耳朵,它长得很丑,丑得能吓哭小孩子的程度。
但是七里夏树却很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它绝不是什么小动物。
从五六岁那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操控周围的东西以后,她的视野里就多了很多这种东西。
丑陋的、恶心的,盘亘在人类世界的每个角落里,而且只有她一个人看得见。
起初,她很害怕她看到的这些东西,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说的话。
爸爸妈妈,老师,同学,朋友,没有人相信她,他们只是觉得她压力太大了在胡说八道,爸爸妈妈甚至把她哄骗送进了精神病院。
为了能够早一点从精神病院里出来,她学会了说谎,学会了微笑,学会了演戏,她假装看不见那些东西,也逐渐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东西只有她看得见。
而能够看到这些东西的她,是异类,是怪物。
七里夏树看着那只突然跳到自己手上的“兔子”,一时间愣在原地,满脸惊怔。
盛午高温里,有微弱的风拂过,将他的发梢带起,划过下颚。
他对她微笑着,“因为我们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