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甘泉滑鲈鱼肥’,未料到在西府也能得尝鲈鱼脍,多谢你啊!”酒足饭饱,吴行歌心情甚好,嘻嘻笑着对于空说道。
“唉,”于空皱眉做苦恼状摸了摸钱袋子,“谁知道看起来纤纤瘦瘦的小娘子胃口有如壮汉。还好你不是我婆娘。”
吴行歌哈哈大笑,皓齿洁白,眉宇飞扬。
二人回到客栈,天光仍亮。
吴行歌问道:“于空,我们什么时辰入皇宫?”
于空答:“丑时,夜至深至静,防卫最易疲倦疏怠之时。昨夜你未睡多久,现下你先小憩一会养足精神,到时我来找你。”
“好。”吴行歌看了他一眼,进了客房关上了门。
暮野四合,市肆的喧嚣渐渐散去,终归于静寂。
吴行歌并未入眠,她已换上夜行服,将长剑系于腰间。环抱双膝坐于榻沿,静静地听着,等候着。
子时刚过,隔壁房间的窗格发出极轻微的“嗒”的一声,吴行歌立时跳下床,极快地窜出窗口。暗夜中一条黑色身影正踏檐而奔,果然是于空。
于空见吴行歌追上来,便立住脚,望住她不发一言。暗夜将他的脸面蒙上黑纱,他的神情莫辨。
吴行歌在他面前五尺处站定,正色道:“于空,你知闯王宫盗药危险,不愿我一同赴险。是也不是?”
于空的沉默已是回答。
“你却不知,我既已定意参与此事,便不会退缩,两人一起还可彼此照应。”她走近一步,继续道:“况且,若不是我自那伙计口中套出‘冰川雪蝎’在宫中,你又怎会行此险着?若你独自行动而遇危难我怎能心安。我怎可置身事外?!”
于空静默半晌,春夜的冷风拂面,却未觉凉意,风卷起他的衣衫,荡起层层縠皱。
“此事极为凶险,桑婆婆为吾至亲,吾自是纵有一丝一毫机会亦不会放过。你却不必共涉险境。”
吴行歌双手负于身后,将胸一挺,嘿嘿笑道:“你便当我这人好管闲事罢了。况且,我一直好奇王宫是何样子,平日里也进不去,正好借此机夜游王宫。”。其面上更现出向往之色。
于空沉默片刻,缓缓道:“好吧。”
他忽的唇角微翘,说道:“‘金珠落玉盘’的赌约你虽耍了心计,按着约定你确实比我先找着。不若这个赌约不算,我们再赌一局如何?”
“好啊。”吴行歌兴奋道。
“就赌谁先找到‘冰川雪蝎’。若你赢了,我甘为小弟。若我赢了,无论发生什么,你即刻离开西府,不可再来找寻我,就当你从未认识过我。”
吴行歌皱了皱眉,但见于空目光坚决,终点了点头。心道:“你若有危险,我总不会丢下你。就算我食言那又怎样。”
心下打定主意,面上不禁露出得色,见于空狐疑地看着她,吴行歌嘻嘻一笑道:“好,就这样。我方才是遐想了一番你唤我‘阿姊’的样子。”
于空叹了口气,自怀中取出一张图,走到吴行歌身旁,示意她坐下,语气郑重地说道:“此为王宫建构图,太医署位于西北方的此处。宫中侍卫每半个时辰巡行一遍。我们自西南角进入,得手后也从此处离开。因此处的偏殿无人居住,防卫最为松懈。”
“切记,”他望入吴行歌的双眸,她的眸子清亮明润,闪着初生牛犊的自信和跃跃欲试的光芒。
“若我被困,你人单力薄,不可轻举妄动。总要伺机逃离,而后…”他微顿一下,说道:“可至暮随巷旭园找周礼大哥,他必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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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深沉,大地落入厚重的黑暗之中。高贵肃穆的王宫也隐了身形,仅被柔和的月色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王宫西南角的一片暗黑中摇曳着几支烛光。
“何人在此?”问话打断了正孜孜不倦挑灯夜读的路辛的思考。
他起身开了门,门外立着一气宇轩昂的锦衣男子。正是吴越王钱镠第七子,湖州刺史、镇海军节度副使,兼土客诸军都指挥使钱传瓘。
路辛忙行了个礼道:“钱刺史,我今日留值,已在太医署金医丞处报了备。因越太医宿于太医署,金医丞准我在此处歇息。”
路辛心中有些讶异,吴越王已成年的王子均在宫外另置住处,且钱传瓘兼湖州刺史一职,为何会深夜在宫内巡视。
钱传瓘目光扫视一遍厢房,室内空荡荡仅有一几一椅,一塌一被,数卷书三支烛。
他转向路辛道:“路医监为何尚未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