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完,他身后就响起了一个婉转动听的女子声音:“冒没冒犯陛下天威也不是言堂兄一人说了算的吧?”
狐狸略显惊讶的回头,我则顺着声音望去,正好看见刚才从车上下来的小太监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眼就这样带着几分熟悉,又夹杂着几分陌生迎上我们的注视。
那双曾经咄咄逼人的黑眸如今略微收敛了光彩,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不知这是不是意料中的相逢,我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神态轻松的秋霁燕,耳边又传来隐约熟悉的声音:“我发过誓,这辈子不会放过你的。而上回放过我,是你最大的失误。”
有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此话出自秋霁燕之口,但立刻分辨出那是用刀比着我的男人说的。他的声音虽然不够洪亮,可话中深入骨髓的恨意却如暮鼓晨钟般回荡在四周,立刻吸引了狐狸的注意。
我略微偏头,清楚的感到刀锋蹭过肌肤的森凉,然后看见了当初狂喊着要杀我的万俟纪之的手下。果然我不适合做善事,就放了一次和自己有仇的人,结果六月债还的如此之快,我后悔的想着,故意忽略了当日自己是因为对这个小角色的不屑才放过他。
听了那男人的话,狐狸大约猜到事情原由,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又马上收敛,冲秋霁燕笑道:“燕堂妹回来,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以你秦国长皇子妃的尊贵身份,我们又是血亲,无论如何也该让我好好招待一下呀!”狐狸早前曾从我这里知道了秋霁燕和万俟纪之“勾搭成奸”的事,这时却故做不知,摆出幅要欢迎秦国长皇子妃大驾的样子。
秋霁燕抿唇一笑,柔声答道:“如今能被你承认的血亲恐怕只有云妹妹一人,似我之流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以免落得和我父亲一样下场。言堂兄,咱们不要再说这些虚言,你放我们离开,我保证不伤云妹妹一根寒毛,只要出城确定了安全,立刻放她回来。”
狐狸没有任何犹豫的道:“我保证你们安全离去,但云儿和车里藏的人必须留下。”
秋霁燕被狐狸点破车中藏人,却并不惊慌,依旧笑吟吟的道:“堂兄即知缸中有人,想必也猜到是谁。如今他已一无所有,曾经的万人之上落魄至此,让人唏嘘。你们毕竟亲戚一场,他对‘志存高远’的堂兄又再无用处,何不放他一马?”
话里话外,早点出车上人的身份——楚王慕容昊,光顾着争权夺利的我们都小看了这个男人,没想到他被软禁深宫,还能勾搭上北越王族,意图趁乱逃出宫。而北越人自然也不安好心,要是他们手里控制了楚王,随时都可光明正大的以替楚王平叛为借口出兵。
听了她的鬼辩,狐狸微微冷笑,刚要接话,忽然皱眉与我交换个眼神,再看气定神闲,明显拖延时间的秋霁燕,我们两人脸色立刻都变得难看起来。
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招数果然使得高明,也亏秋霁燕肯冒险,先是放火、然后又用马车和她自己为饵迷惑我们。现在的楚王慕容昊想必正和桂公公从别的地方逃脱,我一时还真想不明白,素来精明的桂公公为何对慕容昊如此死心塌地,放着我这个现成的新贵不巴结,反抱着毫无用处的楚王不放。
但眼下就算知道他们在拖延时间,除非狐狸当机立断的牺牲我,否则又如何分身去阻止他们的阴谋。望着脸色越发冷峻的狐狸,我向来自持冷静的心突然变得纷乱,连自己都把握不住到底希望他做什么样的决定。
“我放你们离开,但是要保证云儿的安全。”面对选择,他只稍一犹豫,便下决断。
“那请言堂兄和你的手下一起送我们出城吧,人多些,我才不会害怕。”
狐狸眼中精光闪烁,似乎瞬间就能支解秋霁燕,咬牙道:“好。”
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秋霁燕有些愕然,她从出现一直回避我的目光终于落定在我身上,眸中神色说不出的复杂,而那个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的万俟纪之手下握刀的手也本能的松了松。
可惜他们还是太不了解这只狡猾的狐狸,能让此狐狸毫不犹豫的答应为我放走楚王,绝对是异想天开。果然,就这么一个松懈的瞬间已足够狐狸把握,一支闪着寒芒的小刀带起破空声,精准的插在用刀比着我的男人手上。
“啊!”身后之人痛呼出声,握刀的手一松,刀立刻落地。此时,狐狸早闪身欺上,迅捷的出手拽住我。阳光下,他飘逸的身姿犹如出鞘的宝剑,连同他手中剑上的寒光,让人目眩。把握住众人瞬间的呆愣,他挥剑斩向挟持我的人,出手之狠绝与那飘逸的身形完全不同,却依旧让观者在胆战心惊的同时,无法移开眼。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我虽料到狐狸必出阴招,无奈自己不会武功,想配合也无从谈起。
当我感到被湿热的东西淋了一脸时,他已经带着我轻盈的抽身后退,而刚才还拿刀比着我、誓言要报仇雪恨的男子此刻只剩下个光秃秃的身体立在原地,脑袋却不知滚到了何方。至于另一边秋霁燕后悔夹杂着惊愕的表情,我只来得及瞄一眼,就被狐狸抱出了打斗圈。
“除了那个女的,凡是反抗的全部杀光。”随着狐狸阴森的话声落地,四周猛地涌现大批禁卫军。显然都是被宫门外发生的事惊动,却不知如何接了狐狸的指令,埋伏在附近,直到现在才冲出来。
那些秋霁燕下属的冒牌禁卫军到底人数太少,此时又失了人质,只能全力突围逃跑,自然顾不上他们刚才还要保护的水缸。我们本着谨慎的原则叫人打开盖子,结果里面空空如也。想到慕容昊很可能已经逃跑,狐狸对这些人再无兴趣,立刻与我进宫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