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旧不语,狐狸想做什么我自然清楚,这并非吃醋的无聊之举,起码那不是他心中的第一。如果能杀了刚继承王位的秦王,因为阿星杀死了所有的兄弟,秦国甚至连再推举一位让人信服的秦王都不可能,秦必定内乱。
“你可以试试。”我故做随意的回答,如果是以前的阿星,必定会来,但现在的他,我拿不准。
狐狸挑眉刚想说话,太监小四走进了亭子,躬身道:“陛下,西秦使节已经到京,请求觐见。”
狐狸定定的望着我,挥手对小四道:“让他们在殿上稍待,寡人随后就到。”
小四领了旨后,并不离开,嗫嚅的站在原地。本来正与我比谁眼神更高深莫测的狐狸不悦的回头,话中有话的道:“还不快去,莫要怠慢了西秦的贵客呀!”
“可是……陛下,西秦使节说……说……他们有礼物要送给云娘娘,定要当面呈上。至于陛下,如果……不方便,就不用打扰了。”小四磕磕绊绊的话音刚落,铮铮连声,我可怜的古琴琴弦全部断裂,狐狸修长的大手正来回抚摩着那光秃秃的琴身。
“你这琴弦太不结实,等下回我去给你找些冰蚕丝来配上。”某只杀琴凶手的狐狸毫无罪恶感的笑着,不过从那没有一点笑意的眼里可以看出,此琴要是彼秦的话,断的可就不只是琴弦这么简单了。
如果来的是阿星,我佩服他;如果来的不是阿星,我同情他。
我听话的点头,然后若无其事的忽视了某人的求救目光,现在去撩拨狐狸,绝对是自寻死路。
小四的语调快哭出来了:“陛下,您看……这……”
“带他们去钦安殿上候着,寡人和娘娘这就到。”狐狸阴森森的话声刚一落地,小四立刻如蒙大赦的点头应是,腿脚麻利的瞬间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跑的这么快,本来还想让他往我宫里送些果脯,人家最近很喜欢吃的。”我凉凉开口。
狐狸咬着牙道:“等会儿我让他给你送过去。”
**************************************************************
我和狐狸相携走到钦安殿外,望着殿中挺拔的背影,心忽然扑通扑通的狠跳了两下。与狐狸相握的那只手上微微感到丝汗意,我扭头望见他丝毫不起波澜的脸,心又平静了下来。笑容不自觉的露出,早已明白自己适合什么样的生活,也有了选择,为什么还要紧张呢?
迈步走入殿中的那一刻,心澄澈如镜,更想了很多种见面后可能发生的事,却偏偏没有料到是此时的情形。
我愕然瞪着眼前这个自城西秦使节的男人,虽然经过伪装,但熟悉他的人应该还是能认出来的——西秦长皇子秦烈。
传闻不是说,阿星登基后,立刻清算旧帐,把当初欺负过他和他生母的各宫嫔妃与皇子屠戮一空,连疼爱他的长兄也未能逃出毒手,难道传言有误?可就算是误传,以秦烈的身份也不应成为报丧的西秦使者。更别提从我对他的接触中了解到这个人的圆滑,根本不可能说出之前那么落狐狸脸面的话。
见我们进来入座后,他躬身行礼,表现不卑不亢:“秦使沐尘见过楚王、见过舞昭郡主。”
舞昭郡主?我轻轻挑眉,瞥见狐狸依旧如春风如浮云的微笑。这不是我早八百年就已经不用的封号吗?现在被他一说,还真有点怀念,这秦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狐狸并没有见过秦烈,他身边的贴身太监小四虽陪我和谈时见过这位长皇子,但恐怕也未立刻认出脸上动过手脚——皱纹变多、有了胡子的皇子殿下。
我这里光顾看着他发呆,狐狸那边已经与秦烈寒暄起来。等我回神时,只来得及听见秦烈高声回答:“些须小事就不劳秦王费心了,沐尘此次前来,乃是奉吾王之命,给舞昭郡主送上礼物,以盼望郡主把当初未尽之言答复吾王。”
秦烈说完后,抬起头,用一种身为兄长的恳切目光定定的望着我,仿佛在说:请不要伤害他。
我们互望片刻,他转身从下人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一个锦盒,请小四呈上。
我捧着那沉甸甸的盒子,看了眼身边不置可否的狐狸,低头慢慢把它打开。然后,呆呆的望着盒里的东西,再也说不出话。
手伸进盒中,抚摩上那方方正正的冰冷,眼前浮现阿星离别时痛苦的神情,还有他的两句话——果然……现在的我不行吗?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等一等,好吗?”
我垂头不语,往事如烟,时过境迁,错过的已经错过,未说的话注定再说不出口。如今的你自认为可以说、可以做,因而让人送来这样东西,却不知我已经变了。
耳边又响起狐狸拂断琴弦的铮铮声,那断裂的其实不只琴弦,还有我和阿星未来得及诉说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