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开头特别声明:这里小云的死亡,是当初坠城,狐狸要烧她那段。貌似之前看过这篇番外的N多人都误会这本书是悲剧,555~~~~
秋霁言对母亲的记忆源自于一双温柔白皙的手,那手会时不时的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脸蛋,甚至把他抱起来。
然后有一天,那双手把他带到一个全身都闪着耀眼的金色光芒的人面前,按着他跪下行礼。他当时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唯一记住的仅有一双冷冰冰的黑眸。
那人也抱了他,却没有母亲的温柔,他的怀抱和他的眼睛一样冰冷,后来他才知道这个抱他的男人是楚国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他真正的亲生父亲楚襄王陛下。
相比关于母亲的模糊记忆,秋霁言对容仪公主的印象在多年后,依然深刻的让自己惊讶。也许是因为那时他已年岁渐长,又或许是因为碧倾宫中那幅一直高高悬挂的画像……
其实这些都是借口,从很久以前开始,死去的人对于秋霁言来说,除了是个符号,什么意义也没有。真正让他无法忘记的,是那个女人出现时,幼小的他还要仰望才看得清的几个楚国实权人物的表情。
他名义上的父亲安阳侯秋怀远平素暗淡的目光又有了光彩,并且随着那个女人的走近,越来越亮。
他父亲的好友,同为四大家族族长的白易天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
他亲生父亲楚襄王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尽管当时年幼的他完全看不懂那一片的讳莫如深。
而这些发生时,容仪公主还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微笑着走了过来。
那一刻的震撼,对年幼的秋霁言简直无以复加,他忘不了那个女人。
但对母亲的记忆却仅只于那双温柔的手接过他亲手奉上药碗的刹那,之后,便是满目鲜血,洒在母亲的枕边,犹如妖娆盛开的花朵张牙舞爪的要吞噬母亲的生命。不知为什么,当时年幼的他竟然于惊恐不安中立刻把吞噬母亲的花联想成了容仪公主,也许那时候他的直觉就已经很敏锐了吧?
秋霁言不无嘲讽的想,目光投向渐行渐远的秋霁云,如今的她已非昔日那个喜欢躲在表哥慕容昊身后的安静女孩,但又有几人能看得明白?
父亲秋怀远能看出她的不同吗?恐怕不能,因为在他眼里除了死去的容仪,再看不进任何人。否则也不会一直错认骨肉,而不自知了。
手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唇,刚才那个短暂的吻,没有任何感觉。
他眸中的笑意更加冰冷,隔了这么多年,秋霁云终于被秋怀远召见,为的只比过是入宫为后的事。其实,她就是一枚棋子,秋家的棋、已死的楚襄王的棋、甚至他的棋。可惜这颗棋子似乎永远也学不懂“听话”二字,无论是探究人的隐私,还是谋划自己的未来,都做的得心应手。
不过,已故的楚襄王对她到底还是有些不同,他可以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待自己的任何一个儿子,也可以温柔的摸着他们的头说嘉奖的话,只有那短暂的微笑永远是留给秋霁云的。秋霁言至今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缠绵病榻的他时,临别的一句话:如果可以,照顾云儿。
除了王权外,他放不下的恐怕只有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的女儿了。
当时,秋霁言只是无声的闭了闭眼,终于在这个男人身上发现了身为人的正常感情,虽然那么微弱,却还是有的。只是这一切看在秋霁言眼里又那么好笑,当初毫不留情的出卖妹妹,今日又想把最后的温柔留给妹妹的女儿,那他这个被他指定的继承人算什么呢?可转念一想,他从来不需要别人认定,便立刻释然。想要的自己去争取,舍弃的就毫不留情的扔掉,这就是他,无论姓秋还是慕容,只要一直站在权力的顶峰,他依旧是他。
再次想起母亲临死前伸过来的手,轻柔的摸着他的脸,然后往回缩了缩,他清楚的看见在那玉般白皙的手上有几颗晶莹的泪珠滚落,最后仅留下了浅浅的泪痕。
“言儿,别哭了。真不知道以后我的言儿会为哪个女人落泪,可惜娘看不见了。但无论如何不要像他一样,让女人为你哭泣。”母亲温柔婉转的声音是留给秋霁言最后的记忆,里面隐含着多少感情,早因岁月的流逝,让现在的他无从判断。
就如他留在母亲手上的泪痕,因为时间太久,早已忘了形状大小。
至于母亲说的为女人哭泣,秋霁言只感到不可思议,眼泪这个被他舍弃了不知多少年的东西,如果还能出现,真是奇迹。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终于明白有些话是不能说得如此轻蔑不屑的。
记得那时,他看见她从城上掉下去,手立刻本能的伸出,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只能亲眼看着她如蝶般飘然坠地的身影。
砰!!!重重的一声,把战场上所有杂乱的声音掩盖,在他心中不断回响。他抬起头,从对面敌人的眼里看到自己赤红的双眸以及那个人临死前的恐惧,然后满天飞舞的鲜血溅在了他脸上……
纪长风的军队撤退了,是秋霁言暗中下的命令。本来因为知道在幼时便照顾自己,且是楚襄王秘密安排的缘如水掌柜李福安很可能背叛后,对所有人的怀疑与不信任终于停了下来,似乎此时没有什么比那个人的生命更重要。
他独自坐在床前,眼也不眨的盯着呼吸微弱、脸色惨白的她,第一次感到拥有权力也非无所不能,起码连让她稍微清醒一会儿都是妄想。
“本来还想以后再和你算帐,不过,这次你如果醒过来的话,我就原谅你趁我不在勾搭上那个小白脸。”他边轻轻抚摸她的脸边商量,结果她什么感觉也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呼吸依旧时断时续。
终于,不可避免的一刻来临,这么多天于生死线上徘徊的她疲累的再也不愿挣扎。相比这些天她昏迷时的痛苦神色,她离开时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唇边那微微的弧度都像冷笑死亡的神气。
她从来不怕死,他知道,而且他也一样。按照他们两人平日喜欢说的话,想得到权力的人,没资格害怕死亡。
可当一切发生时,他忽然觉得恐惧,不是害怕死亡,是害怕这世上从此再无人懂他,再无人看得出他笑里的怒气、轻蔑、嘲讽、伤心,商量计策时那不言自明的会心一笑……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落在秋霁云的颊边,慢慢滑落,留下一条长长的泪痕。
“烧了她,连灰都不剩。”他轻轻的念着,死人就如他留下的那条泪痕,泪水再多,痕迹再长,干枯后,也只会消失无踪。这么想的同时,他又隐隐觉得,当年她能死而复生,也许……
他没有再想下去,是做他的泪痕,还是与他一起活着享受权力,那个喜欢叫他狐狸,其实自己比任何人都像狐狸的女人肯定算得清哪边更有利可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