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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出新流壹(第1页)

喉咙里像梗了硬物,崔宜几下咽不动,只得费力张开嘴,轻声吐出那几个字:“报官,弃市。”

“先前,宜公主说,杂役里有尊驾一位故友。宜公主对巫蛊之事知情不报,是想要包庇?”

不能再被她用话拖着走。

崔宜闭眼,冷定片刻,道:“居士想要造福此地百姓,众人都看在眼里。没有哪一地的百姓不想要安定。在贵府里作乱的人,本就想要激怒居士,挑起争端。要是居士与他们针锋相对,令荆州动荡起来,居士失却民心,正是中了他们下怀……”

“可笑!”贺兰夫人回首,“我秉公办事,为何荆州民心不站在我这边?”

崔宜噎住。

“贵国恶仆欺主,按律弃市,到了我朝,到了我这儿,反要我容忍、放过他们?为什么?”她盯着崔宜,一字一顿问道,“因我是北地出身么?”

“——我出身北地,是你们所言的‘胡人’,是‘夷狄’,即便我秉公办事,也会失去民心,”贺兰夫人的脸色冷而重,眼神流过铁的灰青,“你们欺人太甚。”

蓦地,她冷笑一声:“追根溯源,当今天子、太女身上也流着一半北地的血脉,反倒贵国是所谓‘正统’。要说谁是外人,依我见,于我朝,你们才是外人。荆州不应当容不下我,应该容不了你们——我朝,应该容不下你们。”

崔宜脸色一点一点变白。

半晌,她还是道:“居士,黄庭教会遣人刺杀……”

“请宜公主明朝启程回紫薇观,”贺兰夫人回身,把帕子折好,码在案上,“敝舍的事已了结了。”

在刺史府煎熬一夜,崔宜顶着黑浓的眼圈从榻上爬起来。她在屋里踱了一转,拾掇衣物时,又把额角在柜上抵了许久,压红了一圈皮肉。辛拓说得没错,有她没她,贺兰夫人早晚会与黄庭教遭遇上。可是,就这么回紫薇观?她茫然了,像吊在水里,上摸不着天,下触不到地。

四处都是白暧暧的凉雾,扑到脸上,睫毛上都结出水珠。不知如何走到府门的,回神,正听见门外的喧闹。

“……这有天理么!有王法么!”

“我确实听说刺史府上死了人,哪知还有这样的内情!”

“堂堂使君,赫赫府衙,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雾气中,影绰绰的立了许多人,个个负着手、伸着脖,正往地上瞧着什么。还有人朗声念诵,有人附和,声音一浪一浪递进浓雾中。

低头一瞧,鞋履抬起,脚底沾得褐红一团,竟然是血。她张目望开,只见衙外青石的长街上,有人蘸血作墨,一条一条,写下一面血书去。那血书尽头跪了个青衣的道士,右边的袖子扎在臂弯里,露出一条垂软的手臂,松松揸开的手指间是一条狰狞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淌到指尖。

崔宜心里一惊,以为是黄庭教来闹事,连忙从头挨个读那地上的字。愈读,她背上冷汗愈是冒——这比用胡汉之别挑事,还要异想天开、胆大妄为。

这道士用血书说,刺史府招用他的表妹少姜,却使她误食半夏,中毒垂危。刺史府非但不请医师来治,反而把她抛弃出府。他四处奔走,终于将表妹医活,谁知忽来了一队衙吏,声称他表妹行巫蛊之事,将她拘捕入狱。

末尾,他向苍天立誓,他表妹少姜一身清白,与巫蛊无涉。若刺史府一定要枉曲,他愿以身代之。

这番陈词,堪称无中生有,颠倒黑白,但却叫刺史府上于私不义,于公不仁。州衙里本就打算以巫蛊为少姜定罪,可这血书一出,倒显得刺史府是因阴私而栽赃陷害。

可是,崔宜转念一想,又不明白了。这血书通篇竟没有一个字提及胡汉。写字的道士自称是少姜表兄,应当就是她与辛拓访问不遇、远游在外的少姜“兄长”,不出意料,他也是黄庭的教众。为何他偏偏避开最关窍的地方,写下这么一篇破绽百出的状书?

这道士跪着,好似一柄古朴的宝剑直挺挺插在地上。端详他的样貌,见他二三十岁年纪,生得瘦长,斜飞的黑眉下,陷着一对冷光烁烁的眼睛,仿佛两粒丹丸似的,嘴唇因失血而青白,但精神不减半分。

“咦——”人群中有人喊道,“这不是恒正仙长么?”

恒正?崔宜一激灵。她读过的黄庭符箓上,恒正是创教的十二天师之一。辛拓监看黄庭已有三年之久,却不曾搜到过此人一片衣角。她募缘时,也常听到恒正的声名,乡野之人谈起他,都是一片称颂声,问起,都当他是一位世外高人,无人知晓他是黄庭教天师。

这样的人物居然都出面了。

崔宜扭头,向州衙里赶。她要去向少姜问个明白。

她走后,另有人继续议论:“……我阿弟患了疟疾,还是恒正道长拿一碗符水治好的……”

“……听我在罗县的兄嫂讲,罗县半年不曾落雨,遍地大旱,还是这位仙长开坛祈雨,才引来甘霖灌溉田地……”

“我友人去邓县贩货,这位仙长卜了一卦,劝说晚半月再行。果不其然,半月后,邓县郊外一伙劫道的贼人正正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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