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玖皱眉,被这些空洞洞的眼眶注视着,后背不自觉升起一股寒意。
这简直就是魔窟!
侯郁丝毫不觉异常,语气依旧轻松,甚至带着几分无奈:“就像我分析的,灵魂一旦脱离躯壳,就会立刻消散。也许是那些小怪物太过蒙昧,有些甚至连稳定的自我意识都没有,灵魂太过脆弱,根本无法顺利地转移到新人身。”
“于是,我就把目标转移到了坑外的人。”
侯郁的声音游离在火光中,他眯着眼四处找了找,指着右边角落里露出的肩胛骨:“这个是长寿村的里的一个老太太。”
骨影在墙壁上拉扯出一片扭曲的虚影,仿佛那些被剥离了□□的人还在痛苦挣扎,扭曲着,想要回归自己原来的形态。
长寿村的老人,是最好的目标。一来长寿村的年轻人大多都外出打工,一时半会根本发现不了老人失踪。更何况年纪大了,对年轻人来说就成为了累赘。失踪了,找找没找到,也就当是死了,很少有人会一直追着不放。
没有人会为一个老人的消失而持续哀悼,他们的去世,是家族更迭的自然规律,是生命的理所当然。
而老人自己呢?
他们活得太久,衰老的皮肤皱缩,骨骼塌陷,死亡的阴影时刻在脚边蛰伏。
今日还能睁开眼睛,明日呢?
是人都怕死,无论年老年少。此时,如果有人低声诱哄,有机会得到一副新的、永恒的躯体,再也不用经受衰老的折磨、死亡的恐惧。
他们会不会心动?
侯郁也有自己的考虑。很多老年人的求生欲望格外强烈,说不定会提高实验的成功率。
但很可惜,没有一次成功。
侯郁凝视着洞穴里一具又一具逐渐腐朽的空壳,想着也许是他们的灵魂太老了,太疲惫了,承受不了新生的重量。
那么,年轻的呢?
“老年人行不通,我的目标就逐渐偏向一些罕见基因病患者。”
这些人生来就遭受着身体上的折磨,能忍这么多年,求生欲是远超常人的旺盛。
当他向他们抛出橄榄枝,说可以赐予他们一副完整的、新生的身体时,没有人没有犹豫,他们甚至甘之如饴。
侯郁对于实验对象的挑选格外谨慎,都挑选的人际关系简单,甚至是处于社会边缘的人。这才一连二十多年,都没被发现过。
但实验也一次都没成功过。
侯郁更加不敢用自己来尝试。
可能是这么长时间的失败将他狠狠地打击,也可能是亲自体会着身体的衰败,大限将至,侯郁的思虑不像之前那般周全。
他着急了。
刚好有个没成年的孩子说自愿来加入实验,他没有仔细筛查就同意了。
“那些医生叫我‘蝴蝶宝贝’。”
那孩子站在火光的阴影里,脊背微微佝偻,声音却意外地平静。
他只有十五岁,但身形矮小瘦弱,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他面上的皮肤有着大片红色破损,粘稠的脓液不断渗出,被他毫不在意地擦掉。有一种长久忍耐痛苦后,彻底麻木的从容。
瘢痕反复叠加,肌肉萎缩,将五官都牵扯地位移,和天坑里的那群小怪物也没什么区别。
他举起手,看着自己厚重粘连的手掌,指头只有短短的两三厘米。
“多恶心啊,哪个蝴蝶是血肉模糊的。”他冷笑一声,放下手掌,“都是人,凭什么我生来就是这样呢?”
“来吧。成功,算我重生,我用一辈子报答你。失败……”他顿了顿,再次开口时,声音沙哑,“算我命不好。”
“继续困在这个恶心的身体里,活着还不如死了。”
“那孩子还挺有志气的。”侯郁的目光扫过洞穴的顶端,最后落在一处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上,“但是可惜啊,光有志气没什么用。”
祝玖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地低下头。
就是异调局在寻找的那个“蝴蝶宝贝”。
他短短的手指露在土外,已经腐烂的只剩白骨,恶臭的尸液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上。
“你晚上睡得着觉吗?”祝玖用尽全力,还是没压抑住在心间翻涌的愤怒。但为了之后的计划,绝不能和侯郁撕破脸,只能僵着声音,模棱两可地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