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必报、血债血偿才是她的本性。
她没说什么,快步上前跟上侯郁,率先弯腰进了洞口。
一进入洞穴,空气顿时沉闷了几分。
这里比外面的溶洞要逼仄得多,光是站在其中,就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
而更令人不适的,是那股混杂在空气中的气味。
潮湿的泥土腥味、腐朽的枯木味,还有一种动物腐烂的恶臭气息。
祝玖在一片黑暗中眨了眨眼,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侯郁跟在后面慢悠悠挤了进来,摇曳的火光缓缓将洞内填满,一眼就能望到头。
这个洞穴狭小低矮,站直了身体离洞顶便只有十厘米的距离。整个洞包括顶部,都包裹着厚厚的土层,就像是某个啮齿类动物挖出的巢穴。
祝玖向斜上方望去,冷不丁对上一具眼眶空洞洞的骷髅,心里一惊,脚步猛地后退了一步。
侯郁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笑了笑:“这是第一个实验品。”
他随手晃了晃烛光,让那具骷髅的阴影在土壁上缓缓拉长。
“虽然没成功,但我想做个纪念,就把他埋得浅了点。”
从禾姑那得到了种子后,侯郁如获至宝,捧在手心,目不转睛地端详着。
“你可以随时来找我要更多种子,但是别想再伤害山神。”禾姑冷冷瞥了侯郁一眼,转身走了两步,又微微一顿,头也不回地说:“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你最好别一开始就在自己身上尝试。”
侯郁闻言,兴奋到过热的头脑微微冷却。
禾姑明显是渴望同类的,但千年来,她一直是孑然一身。其中固然有坑底人少的原因,但是不是也因为,这种方法的成功率极低?
他顿时感受到压力重新回到自己肩上。若是在他寿命到头之前,还没能成功一次,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让他知道有永生的方法!
时间紧迫,一刻也等不得,侯郁当天就拉来一个眼歪嘴斜的畸形孩子,开始了新的实验。
首先,将种子种入洞穴顶部的泥土中。
大约一天左右,种子便会破土发芽,在随后的三天里,根系攀附在洞穴顶部,而主干向下延展,悬空垂落,如同一条垂吊的脐带。
说起来,这很不科学。植物生长,阳光、土壤、水缺一不可。
可这不死树也只是担了个“树”的名字,实际上是什么人类根本无法理解。所以即便是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即便是违背常识地倒立生长,主干也能抽长,枝桠向外扩张,直至长成一棵触及地面,没有叶子的树。
这棵树的主干,便是未来人身的主体骨骼;那些细如发丝的枝桠,便是人身的经脉和血管。
当然,树生长的时候都是肆意妄为,并不会严格按照人形,需得长成之后按照人体结构修剪,人为替它塑形。
砍掉那些多余的部分,劈开主干形成双腿,一点点打磨成人形。
待修出人形后,就将树砍下来,人身的地基便打好了,称之为“木骨”。
第二步,就要上土了。
可是干巴巴的土根本没法帖服在木头骨架上,得要湿润的泥巴才行。
所以造人身期间,为了让不死树持续分泌树汁液,让干燥的泥土能变成足量的、有吸附力的湿泥,哭声是不能停的。
新生总是混合着血与泪。母亲的血肉孕育生命,婴孩的哭声宣告着降世,这一过程古老而神圣。
但是,这一场违背自然法则的脱壳新生是在不为人知的地底,“母亲”和“孩子”又是那么不同寻常,侯郁本以为会缺少这一仪式感。
然而,泥土混合着鲜红的液体代替了血肉,地表传来的惨叫与痛哭和婴孩面对初生世界的恐惧也别无二致。血与泪齐备,痛苦与恐惧同在,这场仪式像世界上任何一场普通的新生一般完整,侯郁对此很是满意。
待整个洞被树汁浸透,顶部的泥土化作粘稠的泥浆,像有了生命一样滴滴答答四处流淌,这才将石洞变成了土洞。
手握木骨,将其整个浸入泥浆中,待一层薄薄的泥浆附着在骨架表面后,便将它取出,置于干燥处阴干。等这层泥壳彻底固化,便将其再次浸入泥浆,取出晾干。如此往复十次左右,大约十次左右,厚厚的泥浆将骨架完全覆盖,呈现大致人形,人身也就初步造好了。
木为骨,泥为胎。
“然后,就来到最重要的一步——灵魂转移。”
“确实是极难啊。”侯郁摇了摇头,微微抬手,烛光将整个洞穴的顶部照亮。
祝玖顺着那微弱的光望去,瞳孔微微收缩。
不到二十个平方的洞穴顶部,大大小小嵌满数十具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