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前,迟鲤从未觉得夜是如此漫长。星月夜下,白煜均匀地呼吸扑在脸侧。
迟鲤目光不移,卧看星辰流转,一夜未眠,直至迷雾被天边的那一点亮丝丝缕缕消散,清脆的鸟鸣声自林中传来。
迟鲤起身,一点点收起昨日散落的行装,她捡起散落路旁的地图,卷成了一块破布般的疙瘩,正欲甩手扔在路边草丛中,却又神色暗淡,将它收入行囊之中。
天色渐亮,路途已耽搁不少时间,迟鲤俯下身去轻拍了拍白煜肩头,他未醒,却本能转过身来面对迟鲤。
此刻白煜嘴角的血迹映入眼帘,不断强调着昨日那个险些丧失理智的危险夜晚。
好在他未醒,迟鲤伸出衣角,在他的唇边点点擦拭,好似这样就能消除掉那晚的记忆,让一切随风而去。
衣角渐渐染红,迟鲤收手,轻轻将自己鬓角的碎发挽在耳后,可在触碰自己脖颈的一瞬间晃了神。
她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颈边是何种景象,但唯一可确信的是,隐痛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喧嚣着它的存在。
这里也要不留痕迹。
迟鲤背过身去,颈边残留的血痂被拭去,她又将衣襟向上提了提,事成,也不忘回头确认白煜沉睡的模样。
白煜靠在路边的草堆之上,有晨阳打在面庞,温热的体感下,他眼睫扑闪,双眸睁开。
他揉揉眼睛:“……迟鲤,雾散了,我们走出去了?”
“雾散了。”迟鲤拉了他一把,又将牵马的缰绳送在他手中,”昨夜你犯了懒,我让你好好睡了一觉,现在也该启程了。”
他一手接过缰绳,一手揉在眉间:“迟鲤,昨晚好像有一些事,我记不太清,但我好像可以感知得到……”
“雾散了,我们就不迷路了。”迟鲤转而言它,随即掠身上马,轻扬短鞭,马蹄阵阵,向前路奔去。
白煜见状也立即跟上,只是脸颊的五指红印上,正有意无意传来一丝灼热的痛。
曦日初升,一扫数日以来晟国春雨绵绵不绝的潮湿景象,自乡间小路至东南西北四条长街,无一不泛着春日清新可人的秀丽之色。
迟鲤与白煜快马加鞭,在拥挤的人群中划出一道无人的长痕,直通宫门之下。
此刻侍卫远远便识得了二人,忙令人大开城门迎二人入宫。
迟鲤赶不上道一声谢,便快马行至了宫道之上,一路上众人退让,皆知此番迟大人回宫定有要事相报。
皇城不小,马儿疾步行进,迟鲤虽无心去一一细看宫中的周遭事物,却也在余光中不可避让的发觉了有一些细微的改变正在宫中发生着。
迟鲤拉扯缰绳,慢下脚步,目光在宫墙两侧游离,不出两三眼,便发觉了不少变化。
琉璃瓦下,不知何时装点上了一道道经幡,迟鲤调转马头,忽然间目光好似被一缕强光直射,她回头望去,是一队寻常宫女的背影,奇异的是,她们的腰间竟都坠着一块小巧的八卦镜,式样相同,正反射着一道道晃眼的晨光。
“宫中何时兴盛了谈玄之风。”迟鲤喃喃道。
料想宫中除钦天监日日观星尚且明白一些道学术数,也就剩下自己有些许背景,迟鲤不禁心下生疑,思索片刻,便回忆起启程前,她尚且向皇帝引荐过几位仙师。
“或许是那几位仙师?”白煜低声问向迟鲤。
“不会,那几位仙师是你我亲自选荐,不会乱来。”迟鲤蹬了蹬马肚,示意它继续前行,“不过宫中万事,总是和陛下脱不了干系,等到了太极殿,一问便知。”
太极殿下,侍女熟练地接过了行囊,二人下马上阶,不过刚踏出一步,一股浓郁的燃香气息便扑面而来。
气味刺鼻,白煜伸出手捂住了迟鲤的下半张脸:“好在这不是药味,陛下病情应该尚且安稳。”
此刻太极殿下,大监正远远望着他二人,面容没有丝毫绢布遮罩围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