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十步,大监忙挥挥拂尘,弓着身迎了上去:“迟大人,灵囿使,陛下恭候您二人多时了,快快请进。”
殿门大开,纱幔下,顿时一片薄雾缭绕,燃香的气息充斥着整个大殿,此刻的太极殿相比处理政事之处,更像是一件硕大无比的皇家香炉。
此刻皇帝正端坐御前批改奏疏,见通传二人进殿,微微扬起了头,眯着眼俯视迟鲤二人。
“臣与灵囿使此番前去,一路承负皇恩,今已探清妖患一事来由,还请陛下听臣细细道来。”
迟鲤话毕,殿中却四下寂静,皇帝一言不发,她便微微抬眸,忽然发觉陛下仅几日不见,再相见时竟红光满面,好似暗疾已经全然消失。
皇帝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陛下,臣此番一路多有险峻,终与灵囿使追查到百花村后山时,摸得妖患原委。”迟鲤环顾周身,继续道,“陛下,那妖患实际并不存在,是人祸,而非天灾。”
话音落下,迟鲤正欲缓口气继续报来,皇帝却先行打断,丝毫没有意外的神色:“是啊,世上并没有妖,而这妖患如你所言,确实是人祸。”
“陛下,这一切,您都知晓……?”
皇帝挥挥手,示意宫女放下一张木椅,迟鲤本以为陛下将给自己赐座,正当疑问为何只有一把椅子之时,一白衣道人缓缓自屏风后走出。
迟鲤定睛看去,只觉得那道人虽黑纱覆面,可一双鹰隼般的眉目却盯得她好生眼熟。
直觉告诉她,那晚百花村后山林间,即便是月下朦朦胧胧看不清那人面孔,可那黑袍道人的神色却冷得她异常清晰。
八成是他,不,一定是他!
迟鲤回过身去,寻求白煜确认的目光,却发觉他眉目紧皱,好似在细细感触这殿中的气息,在辨认眼前的来客。
殿内烟熏笼罩,迟鲤更加确认,这人定是故意为之,用尽千方百计掩盖自己的气息。
未下令平身,迟鲤便径直站起,面朝陛下,神色尤为坚定:“陛下,此人——”
“迟鲤,来谢过天师,此番妖患之事,你二人可是所见略同。”
与他所见略同?这妖道究竟与陛下说了些什么?
皇帝毫无停口之意,转而赐那妖道坐下,继续道,“天师来宫中不久,可也是在你之前述清了妖患的来由,那妖患正如你二人所言并不存在,而是有人为之。”
皇帝走下玉阶,重重拍了拍迟鲤的肩头:“朕想不到,太子此番凯旋,竟贿赂仓大使,私吞粮草,想出半夜放出野兽趁乱撕咬粮仓的把戏,却不曾想被百花村的民众所发觉,连夜请来天师入宫说清缘由。”
皇帝一席话惊地迟鲤与白煜都抬起头来。既然事已至此,皇帝的性情又向来匪石难转,迟鲤来不及反驳这妖道的身份,便又上前一步,顺着皇帝的话说道:
“陛下,那太子殿下现在如何了?”
“他虽凯旋而归,可此番行迹确难提上台面……他还连连狡辩说自己一事不知,朕便命他禁足东宫……”
皇帝又背过身走上龙椅,沉沉向后靠去:“说来也怪,莫非这皇子们是都要禁足一番才有了长进?此次天师入宫,若无梁王引荐,尚且不会如此顺利。”
皇帝一席话毕,便知这离宫之时,梁王是用尽了气力在皇帝面前得了脸,此刻若驳了梁王与这妖道,怕是会与太子下场相同,那时大晟朝堂显然不容细想。
“可此番合宫宴,一来是要祝您大病得愈,二来便是要祝太子凯旋洗尘接风,此时令太子殿下禁足……”迟鲤抬头,眼神佯装飘忽,“还请陛下三思。”
能让太子见一面总比见不到强,事已至此,能挽回一些便已是恩赐。
“你不必替他说话,错了便是错了,此番合宫宴,太子在东宫养伤更合适。”
迟鲤收起对皇帝期盼的目光,可就在这低头的瞬间,那妖道竟起身上前:
“陛下,虽然迟大人与灵囿使此番误了时辰,可看在二人风尘仆仆,不如让大人们先回宫歇下,至于合宫宴,还要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