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不应该。池遇云刚出月子两天,还拖家带口来了呢。这还只是表姐妹,韶言毕竟是池清芷亲儿子,韶景的亲兄弟啊。
三公子和四公子,年龄也不小了。韶容掉了几颗眼泪,但韶耀呢,和他那死爹一样,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韶清乐用力捏他大腿根。
“你干什么!”
大腿根的肉嫩,韶耀被掐得好疼,眼泪都飙出来了。
“愣着做什么?哭啊!”
“我为什么要哭!”韶耀呛他,“我和他又不熟悉。”
韶三公子大抵是到了叛逆时候,离经叛道,非要和人反着来。你们都哭哭啼啼的,我不哭,这样便显得我很特别。况且他爹都没哭,成熟的大人都应该这样,韶耀觉得自己不掉眼泪,便和父亲一样是成熟的男子汉大丈夫。
“说你是虎逼哨子你还犟,你连你弟都不如
。”韶清乐更用力掐他,“再怎么着,躺着的是你亲哥。这么多人在这里,人前你装都不愿意装一下!”
韶耀真犟,别拧得眼泪哗哗掉也不肯哭出声。他年纪小,韶清乐能把整个人装下,别人也不知道韶清乐欺负他。
“呜呜呜,哇!”
胳膊肘拧不过大腿,韶耀忍不住了,终于哭出声。
哭两下也就得了,韶清乐可算放过他。
这三个孩子里,哭得最伤心最真情实感的反而是年纪最小的韶年。
梨花子这时很有耐心地给她擦眼泪。
“你哭什么呀?”
小丫头抽噎着:“二哥哥死啦。”
梨花子觉得奇怪:“你才这么小,知道什么是死吗?”
“知道啊。”她瘪嘴,“黑土一盖,我就再也见不到二哥哥了。”
稚童的这句话才让黎孤对韶言的死有了一点实感。
他愣在原地,陷入了困惑和茫然。
而韶俊平的厉声指责又将他拉回来:
“做娘的不来,做兄弟的也不来。还有你,你这个做爹的,也不肯为他掉一滴眼泪啊。”
“二哥……”
韶俊成挽着他的手臂,向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冷静。
“你冷静点。”韶俊哲也劝他。
“冷静!你们让我拿什么冷静!”韶俊平疯癫的样子让兄弟几个都想起三十年前母亲去世时的场景,当时韶俊平也是这样指着鼻子骂他们的父亲。
“他刚生下来就被抱给我,我喂羊奶,喂肉泥,把他从那么一大点养到白白壮壮的三岁
。那一小团肉长长长,长到如今,突然没了。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们还要我冷静!”
“还有大哥你,我知道你天性凉薄,这世上没人被你放在心上。当初娘死了,你就是今天这副模样。爹死了,你也一样。老头子哪能怪你?谁让他把你养成这个死样子。你和他,一模一样。长得像,这骨子里的冷也一样!”
“还有池清芷,难道韶言不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怀胎八月,难道生下来的其实是个肉瘤?这肉瘤长大到如今,忽地消失了,恐怕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韶俊平冷静下来:“可是你们得知道,一切皆有定数。兰因絮果,一报还一报。既然你们当初做的孽,就迟早有一天会造报应。你们今天没掉的眼泪,往后总有一天有加倍偿还。”
他说罢,就像三十年前在韶氏祠堂那样,挣脱两个兄弟,转头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