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人的对话间玄衣男子看出了些端倪,既然此间无他甚么事,便走回凉亭去取自己的包袱。
少女却转身向他道:“这位郎君,适才你闻声而出,想必是乐于相助、公义正直之辈,可否请你为我二人的赌约做个见证?”
玄衣男子回首,少女一双明眸莹莹然地望着自己,不由点头应道:“好!”
青衣男子一副悠然之态看向女子,待她说出如何比试眼力。
女子望向碧波滟潋的湖面。湖中植了大片的清荷,每到夏日,湖中碧叶连天,万顷荷花婀娜似仙子,出尘脱俗,乃为西湖盛景。后人有诗曰:“水天倒浸碧琉璃,净质芳姿澹相顾。亭亭翠盖拥群仙,轻风微颤凌波布。。。。。。。。。”
此时湖中新荷微微冒出水面,绿叶半卷半舒,亭亭玉立随风而摇,娇柔动人。
她宛然一笑,对青衣男子道:“小郎是否听过一种荷名曰’金珠落玉盘’?”
青衣男子点了点头道:“此花小巧娇柔,花瓣洁白纯净,花蕊金黄,如莹润玉盘托着金灿之珠,故得此名。”
女子道:“不错。此荷有一不同于其他品类荷花之处——其花期最早,四月即开。故而,此时菡萏已生。你我即比试谁先找到此花的菡萏,如何?”
男子道:“好!”
玄衣男子见湖面广阔,二人各自寻找或许会分散颇远,便道:“在下有一建议,以此凉亭的东西各十五丈为界,以一注香为限,如何?”
他再一想,若一炷香内二人均未找到,则为平手。青衣男子势必不愿以姐弟相称,女子必然紧追不舍,如何解开二人的结?
正踌躇间,谁知二人均成竹在胸答道:“好!”
玄衣男子道:“好!就以我举棒为号!”言毕,他返回亭中取了包袱走了出来,只见他背负一简易的布包,右手持一根光洁黝黑的木棍。
他纵身一跃,立于亭顶。自高处下望,只见湖面宽阔浩大,点点翠绿在微风中轻舞,远处山峰秀美,隐于云中如淡拢轻烟,近处绿柳垂堤,芳菲妩媚。心道:“香山居士所言,‘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西湖确实当得如此称赞。”
他面向二人,将木棍举起。
两道影子霎时射出。一道青色,大步流星射向凉亭西侧的湖面,一道黄色,裙裾飞扬飘向东侧的湖面,正是二人来时的方向。
青衣男子时常来到西府,对于西湖颇为熟悉,自信找到‘金珠落玉盘’的菡萏费不多时。果然,不多时他即看到了湖中两片绿叶掩映间微露的一个小尖。
玄衣男子立于亭顶,可尽观二人的举止。只见青衣男子眼睛一亮,显是已发现了目标。却闻黄衣女子扬声叫道:“找到啦!”
青衣男子闻声抬头,只见女子轻轻一跃,在空中腰身后折,弯成一道纤细柔韧的弧,她素手向湖中一掠,随即脚尖向下轻点荷叶,腰身立时绷直,人也弹起跃回了岸边。
亭中休息的几人见到姿容秀美的女子黄裙飘飘间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婉柔灵动,大声叫起了好!
女子笑盈盈地望向二人,展开手掌。一颗娇小如珠的荷蕾静静躺在洁白细腻的掌中。
女子慧黠一笑,对着青衣男子道:“阿弟,你看看这是不是金珠落玉盘的菡萏?哈哈,叫我一声阿姐,你服也不服?”
亭中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起哄,哄嚷道:“快叫啊!愿赌服输!”
“这么美貌的小娘,别说叫阿姊,叫姨都愿意!”,
“小子,这小娘子这么追着你,你就从了吧!…哎呦!”却是女子见众人越说越不堪,双眉一竖将菡萏掷到那人的脸上。她立于亭外两三丈,娇柔的花蕾砸到那人脸上却如石子般痛。
众人被她冷冷的眼刀扫过,登时都噤了声。
青衣男子既赌输了原叫她这一声阿姊也无妨,但被亭中几人这么一闹,却不愿了。转身不发一言大步走了开去。
黄衣女子想了想,仍跟了上去。
玄衣男子是个耿性子之人,见此情形思道自己既答应了做此赌局的见证,现下此状况自己责任未了。他本有要事在身,但见二人所去方向也正是自己将去的方向,便也跟上。
二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始终落在青衣男子身后数丈处。
女子道:“这位郎君,谢谢你。在下吴行歌。不知足下名讳?”
男子道:“我姓洛,名载清,家中排行老大。”
女子心道:“‘相彼泉水,载清载浊。’可知为其起名之人对他的期许。今晨我在城门口见他为被守兵欺侮的老翁打抱不平,方才遥遥看见他在亭中便出声呼喊,他果然是个热心肠的。”
“吴娘子,你可是西府人?”洛载清问道。
吴行歌摇了摇头,“我和师傅居于睦州城外。不过师傅时常带我来杭州采买用品。”
“哦,我见你熟知荷之品类,又知晓西湖中植有金珠落玉盘,且那样快速找到菡萏,以为你是本地人。”
“我师傅年轻时曾游历多国,所见所识甚广。我二人虽日常居于深山,师父每年总会带我出门数次,闻轶事趣闻,识风俗人情,睹奇妙造物。”谈起相依相伴十二年,亦师亦母的师傅,吴行歌语气轻快,敬佩之情自然而然流泻而出。
“至于为何我很快就找到菡萏,”她嘻嘻一笑,双眉一扬似风中起舞的柳叶,轻声道:“我追着他在湖边跑时就看见啦!所以才提出那个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