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空惊喜问道:“阿是村里的纪平潮?十四岁就说要娶织妹的?”
织妹面上飞起红霞,转身跑回厨房去忙活。
众人哈哈大笑。杨伯伯和伯娘燃起柴堆取暖。不一会儿,织妹端了几碗姜汤和温热的酒及小食出来。杨伯娘也取了些衣物给三人换下湿衣衫。
织妹双目忽闪好奇地打量着吴行歌和洛载清。二人自报了姓名,吴行歌道:“织妹,我看喃约莫十五、六岁,我比喃大着一点,喃也可以叫我行歌姐姐。”
正给桑婆婆喂着姜汤的于空突地抬头瞥了她一眼。吴行歌想起西湖边的赌约她也这样让于空唤自己阿姊,不禁嘿嘿一笑。
杨伯娘灯下方将三人看得清楚,见吴行歌翦水明眸皎然如月,肌肤细如白瓷,笑道:“俚个细娘生得交关标致,我俚乡窝人只有俚个粗布衫,弗要扎着喃皮肤。”
吴行歌笑道:“弗碍得。谢谢伯娘。”取了衣服换了出来。
众人围着火堆烤着湿衣,杨伯娘细心,在旁屋另起一堆火,示意织妹和吴行歌与她过去,免了当着男子面烘烤小衣亵裤的尴尬。
明亮的火焰闪闪跳动,温热的姜汤熨帖了胸腹,磨砺着肌肤的粗布衫还带着阳光的芳香,在这间简陋土房中,吴行歌自辞别师傅独自游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人情之暖。
杨伯娘往火堆里添着柴,一边和吴行歌拉着家常。
“喃认得于空多少辰光啦?阿是伊带喃来看看桑婆婆?”
吴行歌老老实实答道:“我和洛大郎是今朝刚刚碰着于空的。”
杨伯娘笑着道:“慢慢喃会得发觉伊人交关好额。”
对向吴行歌探询的目光,杨伯娘眼中浮上一层悯然,说道:“唉,伊小辰光杭州城内生了动乱,八岁的小人同爷娘失散,连衣裳都被人抢了去。伊饿得不行去求一大户人家少爷给点吃的。那少爷扔了个馒头到伊身上,放家里的狗去和他抢食。桑婆婆看到伊额辰光,伊全身上下几十道狗咬的伤口,躺在路边血淋淋的……”
“阿婆奈伊带回我哩村子。两年后伊爷娘寻到此地,伊要爷娘把桑婆婆一道带回伊屋里去。婆婆弗肯离开,伊跪地磕了十只头才离开。后头伊经常回来看看桑婆婆,十年来唔没断过。”
织妹也补充道:“伊每趟回来,都教村里的小囡识字,还…还教大孩子功夫。他们学得慢伊也仍归有耐心。”说到后一句,面上又是一红。
吴行歌静静听着,心道:“原来他竟有如此可怜的遭遇。如此看来他倒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心中对他行窃行为的恶感大减。
于空陪着桑婆婆说了会儿话,扶着她躺下,在她平稳和缓的鼻息声中悄悄走出房间,和杨伯伯二人立于墙□□谈,恰是吴行歌她们这间屋子的隔墙。
于空问道:“杨伯伯,婆婆的屋子哪能还没大修?我上趟来留下些铜佃给伊修屋子额。”
杨伯伯叹了口气道:“唉,还不是伊过个做逃兵的儿子。天天东躲西藏,每趟偷偷摸摸回来就是问伊要铜佃。”
桑婆婆这个儿子的事情于空也知一二,婆婆只得这一独子,对她来说能见到儿子的面,纵然他只是来讨要金钱,也好过音讯全无。
于空自怀中取出当铺中得来的钱,交予杨伯伯,说道:“伯伯,这里一半是给织妹的贺礼,另外一半拜托喃相帮寻个人把婆婆屋子修了,添置些暖被、用具等,剩下来的帮伊藏着。需要时拿出来用。”
杨伯伯更长地叹了口气道:“于空,俚趟喃过来,看到阿婆面色弗大好哇?”
于空道:“我正有此问,阿婆瘦得厉害,也弗大有精神,阿是生了啥毛病?还有,伊咯眼睛,已经完完全全看弗出了?”
杨伯伯自怀中取出一张纸,于空接过展开。
杨伯伯道:“前些日子村里来了个走方郎中,水平交关高。村子里几个人的多年顽疾都被伊治好了。伊给桑婆婆开了俚张方子。唉,但俚个方子里,有一味极难寻的药材。杭州城里的药铺我走了个遍,也买弗着。”
于空目光快速扫过方子,视线停在右下角,“二钱冰川雪蝎,俚个是什么药?”。
杨伯伯道:“我去问过药铺,蝎子无人不知,雪蝎却几乎无人听说过。唉,我俚只好先抓了方子上其他的药给桑婆婆。”
于空默默将方子叠好小心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