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载清呵呵一笑,接过酒坛拍开泥封,香气盈溢而出。仰头灌了一条酒线。赞道:“甘醇清冽!于兄,这是什么酒?”
于空扬了扬眉,“这是杨伯伯为织妹埋下的女儿红。知我好酒,杨伯先把这坛起了出来喂我肚里的酒虫。”
他只浅浅地啄饮一口,此时云散星出,素月分辉。他眺望着溶溶明月,吟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吴行歌伸手接过酒坛,如载清般唇不沾坛,倒出一条琥珀般清澄的酒线,灌入喉中,举起酒坛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七人。”
于空瞟了她一眼:“东施效颦。”
吴行歌不以为忤,笑道:“青莲居士处独酌之寂廖中尤能自遣其怀,而我们有三个人自应更为展眉。”
三人你一口我一口酒干坛尽后方回茅屋小憩。
清晨的日辉洒落在吴行歌面上,温柔而和暖。她睁开朦胧睡眼,织妹已在厨房忙碌,屋外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吴行歌暗道:“惭愧。我原不擅杯中之物,昨日竟与他们放饮一回,以致睡得这样沉。”
她翻身而起,打开竹窗。庭院中立着三人,除了洛载清和于空外,还有一名年约十六、肤色黝黑,身材健硕的男子。
于空说道:“平潮,你我数月未见,来,让我看看你的伏虎拳练得怎样了?”
吴行歌方知此人就是织妹的未婚夫纪平潮。想起昨日织妹提及于空教授村里少年习武时飞红的面颊,心内莞尔一笑。
纪平潮恭谨回道:“请师傅指教。”
于空笑道:“我无门无派,所习功夫也是纷杂。你平日叫我于大哥,继续此称呼即可。”
二人练了会儿拳,于空面上欢喜,说道:“平潮,你的拳法精进甚多。记住,你现下投身兵戎,当将功夫用于保家卫国,除暴安良。切不可恃强凌弱,仗势欺人。”
纪平潮道:“小弟谨遵大哥教诲。大哥,如今中华大地四分五裂,相较后梁及其他几国,吴越虽远离中原战火,但仍时有杨吴军队来犯。我加入兵营就是为了在此战乱之世护卫家园,保守家人生活安宁。”说道此,眼光禁不住望向吴行歌所在的织妹的房间。
于空笑道:“我知你会心上人心切,但若你有心于功夫上更进一步,这里有位洛大哥你可定要向之请教。”
说着转向洛载清道:“洛兄,昨日西湖边你我二人过了几招,小弟已瞧出你的功夫实高过我。不知你可否指点平潮一二?”
洛载清道:“于兄谬赞了。平潮兄弟既有此等精忠报国之志,我自当倾力相授。”
纪平潮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和洛载清过起招来。
不一会儿,织妹端了早饭出来,三人也收了手,讨论着招式进了屋。
纪平潮一进门就大步迈到织妹面前,叫了声“织妹”。织妹低低应了声“嗯”,望了他一眼。他的目光热烈,似有万语千言。织妹羞怯低下了头,脖颈通红。
于空大声说道:“嗨,这番松动筋骨,腹中也饿了,织妹做的水塔糕我可是想念得紧啊。”说着,大大咧咧地坐下来。
众人均落了坐。吴行歌解下手上的红绳,递与织妹道:“织妹,你我虽初次见面,我却觉得你很可亲如妹子一般。这枚玉扣便当作是我的贺礼吧。”
织妹连连摆手道:“弗作兴,弗作兴。”她出身农家,虽从未见过什么珍宝,但见这红绳所系的玉扣细腻光润,莹白无瑕,也知其价值不菲。吴行歌几番欲赠,织妹坚辞不受。
于空道:“行歌,昨日在酒楼,我便注意到此玉扣。”
吴行歌握着玉扣的手不由紧了紧,旋即松弛下来,眉眼弯弯隔桌以唇对他无声道:“多谢不取之恩。”
于空唇角微弯,“此扣玉质上乘,且系它的红绳乃是以几十缕极细的丝线合捻而成,编织法也非平常可见,实乃不寻常之物。你将它系于手腕,想必此扣对你有着特别的意义。不如将你的银簪赠与织妹吧。”
吴行歌依言收回玉扣,改而将银簪赠与织妹。
她将丝绳重又系回腕间,指腹滑过温润的玉扣,心中思道:“不知明宝哥哥现在何处?是否安好?人海茫茫,或许,此生都将不再有机会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