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魂与莫魑均在对方眼中看到骇然,两人迅速贴背而立如临大敌。
第四个音符落下,室内已多了一人,来人身着一件玄色长袍,瘦高身形,眉目清矍。
他手持一管玉笛,恍若未见屋中的太湖四鬼,不疾不徐吹出最后一个音。
余音犹杳杳,莫魑只觉眼前一花,黑影闪过,手中的木盒已到了对方手里。
“前辈!”莫魑惊叫道。
她虽未见过此人,但从对方的年龄相貌及手中玉笛已隐隐猜出了他的身份——玉笛催魂。
莫魑脑中快速闪过关于玉笛催魂的传言——近几年突现江湖的独来独往的酬金杀手,武功深不可测,重金亦未必可请得,从未失过手……
玉笛催魂与她本是同辈之人,她虽心高气傲,为了救女儿却不得不放低身段。
“前辈,我夫妇与你从无过节,若前辈肯将丸药归还,我们夫妻必永世不忘你的大恩,做牛做马以相报。”钟魂神色灼急地恳求道。
方才玉笛催魂轻巧巧取走自己手上的木盒,而自己竟丝毫未能阻止,其功夫着实骇人。但他未伤自己夫妻二人,说明他的目标仅在丸药,而非自己夫妇。
但既然有人不惜重金请出玉笛催魂抢夺此丸药,更证明它的珍稀,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它或可续命延生。
莫魑心道:“玉笛催魂既可为酬金所雇,我夫妻俩这些年也攒下不少身家。我且许他更多酬劳,他未必不会心动。”
她精神一震,搂着钟魅,语音婉婉柔柔,“我夫妻久慕前辈高名,今日方得相遇,实乃三生有幸。听闻前辈如神人见首不见尾,我夫妻今日既有缘得见前辈,且斗胆请前辈留下丸药以救小女。前辈仁心慈怀,必不忍她小小年纪便辞世。我们夫妻愿倾我所有,酬谢前辈。无论是那黄白之物,或是字画古玉,虽非如山如海,亦足顶普通人家百年之用。求前辈救救我可怜的魅儿。”
她这一番话,姿态放到极低。言辞卑下恳切,动之以情,许之以利。语音带着女子的娇柔与为人母的温慈。语毕低低啜泣拭泪,更显柔弱,令人怜之。
玉笛催魂却铁石心肠般,面上依旧毫无表情,恍若不闻,转身而去。
莫魑与丈夫对视一眼,心道:“这玉笛催魂声名虽响,不知他功夫究竟是否如传言般?方才夺药乃趁我不备,但我二人联手,未必便输了他去。”
但二人亦知面前之人乃他们平生未遇的劲敌。莫魑脱下套镯,钟魂亦自怀中取出两只四眼铁蒺指环套于指上。
夫妻俩如鬼魅般扑向玉笛催魂空落落的后背。
钟魂如一只腿短而粗壮的田蛙飞弹而起冲向玉笛催魂下盘,双拳猛击其腿弯。莫魑射出银镯,十只镯子飞旋着攻向玉笛催魂的颈项!
玉笛催魂并未回头,脑后却生了眼睛!
他腰一俯头一低,双足一收一抬,身子水平如悬浮于空中。右脚顺势一踢!
钟魂扑了个空,尚未收势落地便觉臀部一痛,身子猛然向上直直飞起。他虽力盛,但吃亏在儿童体型重量,被玉笛催魂一足踢得冲向银镯阵,其速更快过先前钟魂弹出之迅疾。
钟魂如离弦的箭一般身不由主,莫魑急急撤回银镯,却仍是迟了。眼见丈夫颈部喷出一道血剑,身子咚地跌下,她浑身如被冰水浇透。
她喉咙中发出不成音的嘶叫,扑过去抱住钟魂,只见其颈脉被割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鲜血不断喷涌而出,显是不成了。
玉笛催魂面无表情转身离去。彷佛看见背后妇人燃着仇恨的双目,他顿住脚步,终于发了声:“我要的仅是丸药。若非你们使出欲置我于死地的杀招,我本不会动手。你走吧。”
莫魑放下丈夫尸身,立起身走到桌旁。油灯映着她惨白的脸,她以身遮住伸向油灯的双手,说道:“如此,倒要多谢你不杀之恩。”
‘恩’字未落,十镯齐齐飞出,此次却是脱链而出,团团包围玉笛催魂全身。
莫魑的这套银镯藏有一秘密杀着,她从未用过,故江湖中人皆不知。
银镯中空,内藏有秘制火药,机关开启后遇热则燃,遇物则爆。
莫魑掷出银镯的同时,一把抓起被疼痛折磨且目睹父丧而失去斗志浑身战抖的儿子钟魄,跳向通向内室之门。她亦是忐忑的,火药的威力她只在师傅演示时见过一次,方圆两丈之内草木如割,禽畜皆亡。
玉笛催魂根本无需回头只稍动一动衣袖即可将银镯打落。他也确实抬起了臂。
银镯已极近,近到他可听到极轻微的嘶嘶声,更清晰的是莫魑抱起儿子跃向远处的声响。
电光火石间,玉笛催魂心念急转,改击为推,内力盈身,气随意出,如巨石投入江面激起的猛烈水波,将笼罩周身的银镯推逐开去。同时身子如箭穿屋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