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落地的莫魑在玉笛催魂出手的瞬间已知自己和儿子逃不过反射回的银镯的威力,除非…。
她将钟魄轻掷向内室,双足在桌案上一点一踢,压倒桌案向钟魄滑去。而她自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迎着银镯奔去,张开双臂在它们散射开前拥住了所有。
撞上银镯的那一刻,莫魑嘴角拉出诡异的弧度。她看到,一只银镯,堪堪擦过玉笛催魂被中气胀盈的宽袍的下摆。
钱传瓘三人穿出小道,横亘在面前的是一座挺拔入云,绵延数里的山峰。天色青灰如鸭蛋壳般,薄暮中寥落的星光微闪,晦暗不明间可见峰下两条蜿蜒的乡间道路各向西北与东北方向延伸而去。
“此处名为仁皇山,他们带着两个伤者,又是夜间,不太可能翻山。这两条路,均可通向南吴。”钱传瓘翻身下马,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路面。
越葳立于岔路口,她缓缓闭上双目,任拂面的风撩起发丝,抚过鼻尖,私语它之所见。
吴行歌策马在两条道上奔驰了一小段,手心攥着什么回到岔口,说道:“我知道他们选了哪条路。”
钱传瓘捻起道上的一小撮土。
越葳睁开双眸,三人同时指向西北方。
吴行歌哈哈一笑,摊开手掌,掌中躺着一截桑树断枝,尤挂着艳红的桑果。“路边一棵桑树的五条枝干如被利刃切断,令我想到那鬼妇的套镯。他们被我们所追,一路忍饥,疾驰间砍了桑枝取桑果来填腹。”
钱传瓘四指捻开泥土,说道:“这撮土色略深,且有血腥之气。”
越葳接道:“血腥中混杂着湖中鱼腥和藻类的气味。”
三人望着彼此,这一日的紧张、疲惫忽然消逝。前路纵然凶险,他们因默契和信任相连,同行同心。
夜色深浓,一轮素月挂于山坳,于浓墨中勾勒出前方几处草屋的轮廓。屋内均未有烛光透出,农家俱已歇息。
愈接近村落,越葳的神色愈凝重,她说道:“血腥气愈发浓烈,他们此刻就在村中。”
清亮悠扬的笛音骤然响起,曲调宛转,令人的心不由得随着笛音高低起伏。笛声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竟不能辨出吹笛人所在。
钱传瓘神色一凛,“此笛音甚是怪异,你们多加小心。”
三人将马拴在村外,由越葳带领着,悄无声息地行走在村内。
赵湾村依山而建,赵建之舍位于高处,离最近的邻舍亦有百步之距。越葳盯着黑暗中屋舍的轮廓,悄悄靠近。
屋内突然响起杂乱声,重物坠地,桌椅倒地的声音。三人不再隐藏身形,快步冲向茅屋。
“轰”的一声爆响,地面仿佛晃了一晃,一道黑箭冲破屋顶,几个起落消失于漆黑苍茫的林间。
钱传瓘扔下一句:“你们去查茅舍!”便追进了林里。
越葳与吴行歌箭步冲进村舍。
火药味浓烈的堂屋正中,躺着莫魑支离破碎不能称之为尸身的尸身,屋内家什物件破碎狼,一条桌案横亘于内室门口。
堂屋正中倒卧着一村民模样的男子,不远处横躺着钟魂与钟魅,均已气息全无。三人尸身均不能算为完整。
越葳正检查屋内的尸块,听得吴行歌唤道:“越葳,灶间还有一具。”
越葳走进灶间,只一眼便判断了出来,目中悯然,说道:“她与外间的村夫当为此间村舍的屋主。二人俱被人以大力折断颈骨,应是鬼夫所为。”
“而鬼夫,死于颈部被利刃所割。其女,因在菱湖受伤失血过多。”
莫魑的尸身支离破碎,几乎难辨。越葳看向她的眼神却带着复杂意味。“她虽多行谋财害命之事,却甘舍己命,以身抵挡引发爆炸之物。”
吴行歌叹道:“虽是毒妇亦为慈母。此间唯独不见了他们的男儿,想是已从后门逃走。他一目已盲,必走不远。我们稍后追去也可。”
二人仔细搜过三鬼尸身及茅屋的各处,相视摇了摇头。
越葳立于屋中,缓缓闭上眼,鼻翼微翕,过滤掉屋内浓重的火药味和充斥满屋令人欲呕的血腥气,片刻后黯然道:“七和丸已失。”
吴行歌蹲下身,地面的一堆狼藉间有许多细小的形状不同的碎片,泛着星点的银光,莫魑的断肢处尤其多。她正拾起几片细看,屋外猛地炸起一声惊恐地大叫:“杀人啦!快来人啊!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