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呵呵笑道:“好说,好说!你们谁割下秦炯首级扔过来给我瞧瞧?”立刻有人利落地从命。
张彦拎着首级,轰地一脚踢开西厢一间屋子的房门。嚷嚷道:“节度使,瞧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屋内棋桌旁的方椅上坐着个低眉颓色的中年人。
张彦抬手一扔,湿漉漉粘哒哒的人头落在棋桌上滚了滚,怒挣的独目正对上贺德伦看过来的那眼。
贺德伦也是枪里来刀中去战场上拼杀过的,虽未被吓住,亦惊得一惊。冷冷“哼!”了一声。
张彦哈哈笑道:“节度使,这秦军校可是来杀你的,我便将他砍了。节度使莫怕,有我在这儿,谁也伤不了你!”
今日张彦带兵以雷霆之势闯入府中,见人就杀。府兵的抵抗如螳臂挡车,溃如决堤。
张彦连府内的妇孺都杀了,仅留他一人。虽未将他五花大绑,但这份睥睨他翻不出什么浪头的轻视更令他觉得羞辱。
张彦懒懒地转身吩咐许建:“时候差不多了,去把锅下的柴抽了吧。拎着秦炯的首级去,他下面的那些小兔崽子也快活的够了,该消停了!”
许建领命而去,与门外疾步跑入的人撞了个满怀。张彦眉头一皱,认得此人是他派去跟在四弟张源身边的蔡异杰。
蔡异杰对许建拱手致个歉,急急转向张彦禀道:“军校,我奉命今日将五郎看在宅子里。谁知他籍口小解溜了出去。我已派人去追他回来,我也这就赶去。特来向军校禀明。”
张彦怒道:“连个人都看不住!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蔡异杰道:“听说是看上了万正街上一商户家的妞儿。想趁着城中大乱把人劫了来。”
张彦恼道:“忙中添乱!回来后该狠狠给他顿板子!快去快去!”
“是!”蔡异杰心头焦急。他知张彦话说得狠,心里其实极疼四弟。若张源有个闪失,以张彦睚眦必报的性格自己所临的将不堪设想…
李洞明立于院内,望着城内东南方向腾起的灰烟。烟雾浓烈,厚重不消,可以想见下方的火势之旺。更近些的南泉街方向也出现了几道零星的细烟拔空而上。
店门轻启,知止闪身进店。对李洞明道:“郎君,城内已乱。中军暴动,杀了贺军。王彦章亦不敌只身闯出了城。中军还在城中大肆劫掠。东南的几间大户最先遭了殃。现下已漫向全城。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要到此地了。郎君,请暂避。”
知行也恳请道:“郎君,请携夫人、小娘子和今日的贵客入密室暂避。魏兵要的不过是钱财,我与知止好言好语招呼,铜钱银子奉上,当可过了这关。”
李洞明略一犹豫,吩咐道:“今日事态非同一般,你们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露了功夫。但,”他双唇一抿,目中霸气迸射,“若对方欺人太甚,我们天眼门又岂是可任人欺负了去的!”
李洞明返身回到堂屋,对王延寂道:“你们随我来。”
继而来到厢房,对王应诺柔声道:“诺妹,魏博军暴动,正四处抢家劫舍。我们去密室待一会儿。”
王应诺双眉微蹙,“雨,还是落下来了。也罢,此时不宜节外生枝。仪儿,我们走吧。”
李清仪已听的又惊又异。惊的是城内的状况,异的是家中竟有个密室?难道是在父亲从不让仆婢进入的书房内?
李洞明果然领着众人进入书房,他将几案上的八角花瓶搬到书架第二层左侧的某个空格,轻微的咔嗒一声后左旋半圈再右转一圈,书架缓缓滑开。架后的整幅墙面向上抬起,现出一间密室。
众人步入室内后,李洞明在墙壁的某处一按,室门落下。
王延寂习武之人耳力灵敏,听得室外轻微的滑动声,知道书架已复了位。
李清仪略一定神,便明白心头异样何来。四面无窗的密室却有几处光源射出朦胧之光。难道有人在我们进来前已点了灯烛?
再一细看,却非灯非烛,乃是七、八颗桂圆般大小的圆润珠子。
周清仪心中惊讶更甚,虽生于小商贾之家她也看得出这些明珠极为贵重。家中竟有这些价值不菲之物?父亲若只是一个香烛铺的老板,怎么会积下如此丰厚的财物,结下不得了的仇家?她隐隐觉得这背后的隐秘恐不下于母亲与自己的身份一事。
王延寂此刻亦好奇打量室内,心头的讶异不亚于李清仪。除了照明的珠子,室内更陈列着多件兵器。
其中一柄短刃刀鞘以鳄鱼皮制成,刀柄以虎骨制成,镂雕精细,其上嵌了颗拇指盖大的红宝石。
密室内还累叠着几十只大小不一的匣子。看不出什么材质,通体玄黑,也辨不出如何开启。
王应诺当年于闽地偶遇李洞明,一见倾心。彼时李洞明已获悉朱温知晓了李克用之事气急败坏地对天眼门和自己下了格杀令。
王应诺却全然不惧、告别兄长离了故土伴他身旁。他亦不忍让不通武功的妻子与自己过着颠沛流离,如行悬丝的日子。便毅然解散天眼门,如泥牛入海消匿无踪。
王应诺为着他的安全着想,对兄长们亦隐瞒了李洞明的身份。故而闽王并不知妹婿便是昔日那个天下消息中枢的天眼门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