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仔惊道:“卡鬼哦!一道菜抵过我们泉州普通人十日的花销。”
王延寂略一犹豫后,笑道:“我倒想放过这浣溪村的黑豚,只是肚里的馋虫它不依啊。”
少顷,两小伙计端着托盘上来,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
王延寂将两碗馄饨摆在李清仪与洛载清面前,自己与卫仔等四人取了素汤面。李清仪与洛载清推让不得只得受了。
此时伴着一道诱人之香,先前的博士端上一只小钵。揭开钵盖,清新的荷叶香伴着浓郁的肉香扑鼻而入。
闽仔伸长颈,见褐色陶钵中躺着一方麻线扎得严严实实的浓绿‘枕头’。博士将线解开抽走,掀开枕面露出内里卧着的几块方肉。
肉块层次分明,裹着薄薄一层细粉。皮层软糯莹亮、瘦处色泽浓郁、腴处晶莹剔透。博士将小钵置于桌中央,钵中肉块随其动作而轻轻颤动,更显色香诱人。
钵中横三纵三共排了九块方肉。王延寂为每人挟了一块,剩下的两块先挟了一块至阿卫仔的碗中。
卫仔一愣,王延寂道:“别客气,我知你最爱吃豚肉。”卫仔低声道了声谢。
这还是同行几日李清仪第一次听到卫仔开口,只觉他声带破哑如手撕碎帛,不禁看了他一眼。卫仔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王延寂挟起另一块方肉递向洛载清,洛载清早有准备端起碗避开道:“王小郎,你若当我是兄弟,莫再特意区别待我。你我同餐共饮,随意挟食,怎生自在怎生来!”
王延寂放下筷,眉开眼笑道:“好,载清!你说得是!”便将最后一块也放入卫仔碗中。
李清仪将粉蒸肉递进嘴,细细咀嚼品味,赞道:“果真齿颊留香。”众人亦点头称赞。
吾仔见身旁的闽仔表情略异,问道:“闽仔,怎么了?”
闽仔尴尬道:“那块肉,一下子就滑进了我的肚子。我,没尝出什么味来。”
众人哄然大笑,吾仔道:“就你心急。”
李清仪笑着对王延寂道:“延寂,方才进店时我见到后院有一株辛夷种得甚好。我去向店家讨教栽种之法。”便起身下了楼。
来到堂间,见那小博士正入了后院厨房,李清仪便在院门处等候。待他出来时喊住他道:“博士,那粉蒸肉再给楼上端一份去。再挑些精致味美的特色吃食打个包。”边取出一块碎银给他。
博士见这碎银少说也值三百钱,扣除这些吃食少说也有百多钱可入自己袋中,眉开眼笑忙应了声接过银子转身就向灶房跑去。
不防有一伙计两手各托着一个托盘恰经过他身旁,博士一头猛撞上他。伙计“哎哟”叫了一声,趔趄歪了身子。只闻碗碟叮当,托盘倾斜,盘中一碗乌梅浆泼洒而出。
博士叫了声“哎呀!”下意识伸手去拦,手却不够长,只接得一星半点,眼见那满满一碗乌紫的浆子不偏不倚正正向李清仪倒去!
李清仪双脚下意识地向旁一躲,下一刻三人俱愣住了。
一片紫乌连着盛浆的碗噼啪落地,浆子溅出五尺远。李清仪水蓝的衣衫上点滴不沾,立于两丈外的辛夷树下。
博士只觉眼前一花,如有一道水蓝的雾影划过。他望望李清仪,再扭头看向她方才站立处,再扭头望向她,揉了揉眼。
正要说些什么,李清仪走近递了几枚铜钱给他和伙计,柔声道:“小伙计这跑堂的活恁得辛苦,这盘碗碟我代你们赔给店家。此事你们只当未发生过便好。”博士当即会意,接过钱与伙计道了谢收拾了走了。
李清仪仍立于院中,怔怔回想方才之事。
舟行这几日她于舱中暗自修炼‘风之影’,虽觉运气时身子愈发轻盈,亦试着在舱中踏出册中步法,但船舱狭小空有步形而无其神。
方才仓促之下她自然而然提气踏步将这几日练习百遍的‘风之影’使出,惊喜发现自己竟已精进如斯!
博士踏进灶房时忍不住回头,小郎仍立于院中,正午艳阳于他的面庞洒上一片明光。他微扬着头,双眸弯弯,唇角勾起。未有胎记的那面侧脸正对着这厢,白皙俊颜上一点清浅梨涡很是可爱。博士呆了一呆,想起那菱角大的胎记,心中叹道:“可惜啊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