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河环绕三面内城城墙,形似玉带,故得名玉带河。与顾塘河交于城东南,呈丁字状。
此交汇处河面宽阔,岸边屋宇接连,错落有致的青檐连绵成片,人来舟往好不热闹。
丁字的竖笔顾塘河岸边多为酒楼铺子,而丁字那一横——玉带河的两岸入夜后更是将每日的热闹推上顶峰。
横跨顾塘河的流香桥本不叫流香桥,只因桥两岸顺安坊、同安坊汇集多家青楼,莺莺燕燕每日梳洗的香脂水粉俱流入玉带河,行走桥上可闻桥下的脂粉之香随顾塘河畅流不绝,渐渐此桥的本名便被旖旎的流香桥取代。又有人道实为‘留香桥’,概取留香留情之意。
说起此处何以成为常州最大的烟柳之地,便与这丁字河口相关。
据传顺安坊、同安坊原各只有一家青楼,数年前同时各出了位名扬常州的花魁。两人艳名不相上下,俱暗暗屏气争那常州绝艳之名。
有好事者出了个主意,于此丁字河道口置一水榭,两名花魁同台竞艺一决高下。那日顺安坊的花魁胜出。同安坊的不甘于后日夜苦练,一个月后登水榭一舞惊人,又将绝艳之名夺了过去。
自此两家常登水榭争艳,渐有更多青楼搬来此处跻身其中。
如今每月二十五的众楼女子登台竞艺已成常规。即是竞艺,又是青楼打响招牌的机会,各家无不严正以待。此‘集芳会’亦成为常州城之特别风情。
远远望去,流香水榭只是一块再平常不过的木制平台,约二尺高,长四丈宽三丈,毫无脾气地躺于河面正中。
岸边泊着不少小舟。见到钱传瓘与吴行歌将目光投向水榭,一名船夫招呼道:“郎君,小娘子,可要到水榭上去看看?”
二人登了船,吴行歌问道:“船家,此处的集芳会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听得此问船夫立知二人为异乡人,笑答:“酉时正起至酉时六刻。”
吴行歌甚是好奇,“如何评判、决出花魁?”
船夫一笑,细细答来:“而今不决花魁。各楼女子献艺后回到该楼的‘红船’。自有那恋慕之人趋了上去。”
他嘴朝岸边一努,河道两岸已泊满了各式舟船。雅致的、朴素的、豪华的,自阔大双层的画舫至窄小的素舸不一而足。有些已有人坐于其内品茗对弈。
“不到一个时辰,这些舟船便都会有人雇了。那些个雕饰华贵居于好位的,更是被贵公子们常年包了。一为占个好位观美人,二来看中了哪个妓子划向‘红船’也方便。”
船夫敞开了话匣,“靠近了‘红船’,先报上名号,递上舞银。里面的妓子若点头了便可登船,若不满意便将‘红船’摇离。每月,都有那几男争一美的事发生。争闹起来掉下水的也不在少数。”
钱传瓘问道:“老丈,汝行舟多久了?”
船夫哈哈一笑,“老夫行舟二十年。郎君,你若与他人争将起来,放心只有我们将他人撞下河的份,没得人能撞倒我们。”
钱传瓘未料船家作此想,不由飞快地看了吴行歌一眼。
吴行歌自是知他真实用意,却也朝他霎霎眼促狭一笑。
水榭四角以碗口粗的铁链拴于固定在河底的四根石柱上。此处河面水流平缓,轻波温柔地推摇着平台,立于台上,足未移而人已舞。
吴行歌与钱传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疑惑。
‘于寅时前将飞钱置于流香桥水榭台杏花下’,这一目即尽的灰褐平台之上,何曾见有半片花瓣?
二人缓步自水榭一端行至另一端,再折回由这一头至那一边。突然,双双停足,目光凝着于地。
斑驳的木板上以刀刻出一个酒杯大的字——‘杏’。
二人互望了一眼,默契地继续缓缓踏遍水榭的每一处,再回到‘杏’字处。
春光明媚,河面如撒了一把碎金。岸旁绿柳垂堤,如翠帘随风而摆。钱传瓘似颇享受此时的闲适,竟躺了下来,双手枕于脑后,闭目沉于暖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