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鱼正色道:“非是我招惹的他。他居于此间西首过去第五户,一日我被恶狗追缠,不愿于大庭广众之下露出功夫,是他为我解了围。之后——脚生在他身上我又能奈其何?!倒是苦了我,需得牢记他初见我时我所扮的样子,只能以此身份此模样居于此地,不得随心。”
吴行歌讥道:“哟,倒是委屈了你。何必予其幻想,误人不浅。”
傅小鱼道:“我已打算借兄长逼婚之由令黛娘永久离开,换个身份模样假称自黛娘处购下此宅。”
他双目在钱传瓘面上转了转,拖长了音道:“你所言甚是,当决则决,匪误他人。”
未揭钵盖,四溢的米香已令人馋虫蠢动。清粥水米柔腻,米花匀白,入喉香醇滑润,暖胃生津。
今晨的饼子以春韭为馅,伴以细碎的干菇、虾干。油煎的外皮金黄酥脆、内里香软、馅儿鲜美。
晨光斜斜探入屋内,院中莺儿啼鸣,屋内三人围坐桌旁啜着清粥,一片安宁气氛。
钱传瓘瞥了眼屋外的啾啾雀鸟,忽道:“那三人识出你,是靠了那只红顶红喙的雀儿吧?”
傅小鱼啐了一口,懊恼道:“阴沟里翻了船。他们追上了船我才醒起传言眉州有一种识香辨味的红顶鸟儿,对独产于眉州的白靡花的花粉极为敏感。于食肆香铺中亦不错分辨,百步之距亦可循香而至。”
吴行歌问道:“无人见过眉州老三之面,故而法华寺中你并未认出他的身份。你是何时、如何识出他的?又为何叫他们‘三兽’?”
傅小鱼双眉下压,下唇向上一推,不掩厌恶之色。
“叫‘三兽’还是抬举了他们!这年头,为盗为匪的不在少数。但似此三人般天良丧尽的倒也难寻。他们三个虽同来自眉州,却是异姓,臭味相投恶名相当而走在了一起。老大头脑最为简单,易冲动好血腥,生的一身蛮力,十四岁时与父母口角将两人以铁锤锤杀。老二最会见风使舵,惜命自保。蜀王养子王宗训手下有一将名为王于川,喜生食人之睛目——”
吴行歌忽有些反胃,小勺于粥碗中搅来搅去送不进口。
傅小鱼恍若未觉,继续道:“无论是饥荒时饿殍遍地百姓易子而食,或是战时围城数月城中粮尽而食人,均为行至绝境时之惨事。而蜀地丰足,王于川生食人之睛目乃为禽兽之性。眉州老二更是泯灭人性,只因王于川打马穿过市集时对避让道旁的他多看了几眼,便疑心王于川看上了他的眼睛,竟将生着一双剪水之瞳的独女献与王于川以消自身之患。虎毒尚不食子,老牛尤怀舔犊之情。他如此行径真真是禽兽不如!”
钱传瓘沉声道:“他怕是会错了意。吸引王于川注意的未必是他那双细眼,却是丑得出奇的那副鼠相。”
吴行歌想笑,却丝毫也笑不出。那可怜的女娃此时多半已不在人世了,但愿她投胎于仁厚慈善、知书识礼的人家,有爹亲娘宠,兄姊疼爱。
“至于眉州老三,他最为阴险诡滑,智识居三人之首,老大老二虽年长他十余岁,却为其马首是瞻。我识出他,乃因他的独特趣味。”
他顿了顿,目含深意投向吴行歌,目光如笔细细描摹她的眉、眼、鼻、唇、蜿蜒向下……
吴行歌被他看得心中发毛,寒意自背脊嗖得升起!
‘啪!’钱传瓘将双箸在傅小鱼下颌一拍,面对傅小鱼回瞪的双目坦荡荡道:“哦,我看花眼了,以为是只黑蚊。”
傅小鱼撇了撇嘴,“钱刺史竟然也玩此种把戏。”
他不再卖关子,继续道:“眉州老三喜——”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收集女子生的姣美的部位。眉州常有女子无端失踪,被发现时均已身亡且无挣扎痕迹,而她们身上俱少了某一部位。或是一双柔夷、或是玉足、琼鼻、樱唇、如玉小巧的耳垂、或是整颗头颅、胸部……
后来还是眉州大郎酒后失言泄露此些俱为三郎所为。这些残肢从未被找到,据说已入——”
言未尽而意已明,吴行歌浑身汗毛直竖,压抑着胃中翻腾的恶心,离桌走到院中。
钱传瓘仍不紧不慢地喝着粥,夹了筷腌小鱼送入口中。
傅小鱼斜眼觑着他道:“钱刺史自是对此等血腥事习以为常。”
对他语中暗含的挑衅钱传瓘淡然置之,平静道:“这些女子乃无端失踪而非被强掳而去,无死前挣扎痕迹,想来均被他清俊的外表所惑而赴幽会,于不备时陡然遭害。幽会所选之处多为清净人稀之所,故无人见过他面容。如此阴险恶毒的手法,纵然是遇敌于战场亦非丈夫所为。沙场上随时都有流血死伤,却是明明白白的搏杀,各展智计的排兵布阵。”
傅小鱼双眉一挑不以为然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若非狠过他人,岂能闯出一条路来?钱刺史若太过慈仁,怕是守不了那片江山。”
钱传瓘淡淡瞥了他一眼,闲闲道:“眉州老三对你何部位有企图?”
“那自是我的一双欺霜赛雪——啊呀呀,呸!”傅小鱼陡的想起足趾被那人裹入粘湿的口中,腻滑的蛇信子上下跳动卷吸含吮着足趾,恶心得头皮发炸,大叫了起来,“好刺史,好妹子,给我打些水濯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