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常,十二弟明日去沐阳楼接应南闽使官,若未时前他们还未归来便是生了变故。我不能撇下十二弟。你便着洪常二人将行歌先送出城,护送回西府。”
“刺史,他二人的功夫胜过这里的一众侍卫。若逢危境,可以一敌多护卫刺史。可否……”
“正因如此,我相信他们可胜任将行歌安然护送回西府之职。”钱传瓘看着苏锡常满含忧虑的眼,说道:“若徐温得了南闽欲与吴越修好的消息,定不会袖手想让。派来擒获我和十二弟的兵力之强以洪常二人的四拳不过是螳臂挡车,徒增牺牲。”
“锡常,今夜的动静不知是否会有好事人报予官府。你明日去打探一番。以莲灯为号。这个哨点便弃了罢。账房内的钱你可随意支配。切记,哪怕全数散尽也要保得你自身周全。你尽快撤回西府。”
苏锡常视线落低,默了默应了。
钱传瓘微蹙了眉,“方才着你去唤十二弟时,他是否在房内?”
苏锡常道:“他的侍卫胡樵正立于门口,问了我事由便进了屋且关了门,而后出来告诉我都指挥使已知晓。我看不出都指挥使是否在屋内。这已过了一炷香时间,刺史可需我再去找他?”
“不必,我们等他。”
钱传瓘微阖了目。兄弟们各司其职为父分担,有时协力而作有时各有分工。
朝政军务事涉机要,他们默契得从不彼此探问。十二弟此行除了寻找他以及接应闽使外,应还有其他父王单托于他的要务。正如父王单单将七和丸之事托与了自己。
又等了约一盏茶时间,钱传珦推门而入。
他与钱传瓘并非一母同胞,生得亦随其母般清秀白皙若女子。虽只比钱传瓘小两岁,看着却似年方弱冠。
钱传瓘倒了一杯茶给他,钱传珦伸手来接,递杯时钱传瓘的中指不经意地划过钱传珦的几指,寒凉如夜露。
“传珦,你可知我们为何在常州接应南闽使官?闽地至吴越本不应经过吴地。”
“闽王在信中并未提及,沐阳楼也是他们指定的,我仅知接头时的暗语。至于为何在常州?我有一猜测。”
钱传瓘看向这位自小机敏聪慧的十二弟,他的猜测多半离事实不远。
“使官非是由南闽直接赴吴越,而是来自某个不得不经由吴地到达吴越之国。楚与南汉位处西南可予排除,晋、后梁、蜀、荆南皆有可能。闽臣为何要在到吴越前先去此处,应是此处有什么要紧的人或物与此次闽越修好有关。”
钱传瓘点头道:“你的这番分析有些道理。明日的防卫已安排妥了?”
钱传珦道:“七哥请放心,都已布置妥当。明日我将胡樵留在楼外,以沐阳楼东侧那株百年桂树上的纸鸢报信,绿蝶为安,黑燕示警。”
目送钱传珦进入了自己的客房后,苏锡常走进上房,将门反栓好,再仔细检查了所有窗户后单膝跪地,压低了声音对钱传瓘道:“刺史,明日请允我悄悄跟随十二郎。”
钱传瓘目光深深地看着他,问道:“你不放心他?”
苏锡常一咯噔,咬了咬牙道:“便当我小人之心。十二郎向来聪敏,但太过聪敏,旁人绝难看出他在想什么。刺史屡建战功,已是木秀于林。人心不可测。他若有意图谋什么,明日便是绝佳的时机。可借地利与刺史随身护卫较少之便,埋伏暗刀而事后嫁祸吴军。此次的沐阳楼会面之护卫事宜,全由他一手安排,我们的人毫不知情。刺史,宁错防一万,不可失防万一啊。”
钱传瓘将他扶起,说道:“以十二弟的机敏,你跟踪他不被发现的可能有多大?”
苏锡常面色黯了黯,“至多两成。”
“以他的轻功,你能跟上他的可能有几成?”
苏锡常的面色更黯了,“不到一成。”
“锡常,”钱传瓘拍了拍他的肩,神色轻松道:“自我初入军营你们几个便跟随与我。我知道你们心怀的期冀是什么。命数如织,当如磐石。我不担心十二弟,正因为他的聪敏。他纵使有谋划,也不会在明日做什么。因为——时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