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糕、芙蓉银鱼、油焖春笋、雪饺、……这么会儿功夫便做出这么多菜,你家的厨子很是能干啊。”吴行歌眉眼弯弯。
桌上摆着七八只小碟,林林总总色香俱全摆在一起分外诱人。
洛载清因伤卧于榻上,钱传瓘令人将餐食送去散绮院,王延寂表示要陪洛大郎用餐,琅琊郡君已歇下了,而钱传珦有事与属下商议不能来前院。故而,只有钱传瓘和吴行歌两人坐于桌旁。
“其他的我不敢在你这个老饕面前夸口,但我这厨子做的茶糕可绝不逊于任何酒楼茶肆。”钱传瓘道。
粽叶托着小巧玲珑体态丰腴的茶糕躺于青瓷碟中,茶糕呈半透的浅碧色,隐约映出内里的棕色糕馅,有深有浅这里一点那儿一条,仿若带着美丽沁色的青玉。而盘中各块茶糕的沁色均不相同,随意摆置如不慎自宝匣遗落的青玉任君撷取。
吴行歌搓着掌道:“如此精美叫我怎生下得了手。”话犹未落已拈起一块送入了口。
她鼓着腮帮细嚼慢品,几条微不可见的细纹爬上她的鼻梁,灿然星星落入她的眼中。
一块落肚后,对着钱传瓘询问的眼神她什么话也未说,伸手又拈了块。
钱传瓘噙着笑,如她一样将整块茶糕放入口中。
“明宝哥哥,这厨子歇息了没?他可愿将这手艺传授与我?或者,我和他以厨会友,我也做些拿手的与他切磋切磋?”
钱传瓘看着她兴奋雀跃的模样,眼角的笑意愈发地深了。
数丈外的游廊上,钱骞手提着灯笼沉默地望着窗棂里的两人。
七郎自幼端稳持重,少年老成的他活得如同一根绷紧的弦。这般松弛怡然的表情出现在他的面上可属罕见。
钱骞心中轻叹,是缘是劫,祸福难料。无论是何,他这个老朽所需做的亦已准备好的便是陪在七郎身旁,尽己之力助之,无论他想达成的是什么。
次日,曙光初露时众人便又起行,仍为昨日的队列。
钱传瓘体贴钱骞上了年纪特意为他安排了一辆马车。钱骞却道:“郎君连日马上奔驰我怎能在车中休息。郎君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颠散不了。”
他再三推辞不受,钱传瓘无奈便与他一同上了马车。
吴行歌见他向自己看来,一摆手道:“我不用。车厢内憋闷哪有和小黑一起闻清风送草香惬意。是吧,小黑?”小黑仿佛听得懂她言语,伸颈在她面上蹭了蹭,吴行歌哈哈笑了起来。声若银铃穿越队列和厢帘。
洛载清在车中听得她的笑声,想起初遇她时,她和于空一躲一追,斗嘴斗智。而后莫留阁树上听琴,杨家村檐上夜话。
她如暖阳下山间的清泉,活跃、欣然而灵动,载着粼粼的波光,欢动地不歇地奔跑着。
起行后,为免打扰洛载清休息王延寂仍是安静地陪伴在马车旁。惟当洛载清略有精神时与他隔窗而谈,特意拣些闽地的笑话说与他听。
钱传珦途中查过两次洛载清的伤势,又为他上了些药。
申时七刻左右,一行人进入了杭州城。礼部侍郎章为钧已率领一众礼部官员于城门口等候。
钱传珦策马上前与章为钧见了礼。
章为钧道:“有劳都指挥使长路迢迢迎闽使入城。都指挥使身负他职,我等不敢再劳烦都指挥使,故候于此地接迎南闽使节入驿馆。都指挥使可稍得歇息。”
钱传珦淡淡地道:“既已入了西府,该当由礼部接手招待使节之务。我现下并无要事,便陪你们到驿馆吧。”
说罢,不待章为钧回答,便扭转马头回到李清仪的车驾旁。
由礼部作首,车列续向前行。
渐入市肆热闹之地,车行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礼部于前开道,百姓退避道路两旁。车外的杂声人语却不可避免地传入车厢中。
“瞧,好俊俏的小郎!”一少女对同伴低语道。
“先前一个潇洒自若,这个生得玉面书生般却又英姿勃发。不知是谁家的儿郎?”另一个脆脆的少女声音道。
“你俩别做梦了。瞧他的气度,岂是我等可肖想的。况且,看他小心翼翼守护那辆马车的样子,或已使君有妇了。”
先头的少女道:“嘻嘻,我们自是醒得。不过是看上一看,叹上一叹罢了……”
风撩起了轿帘的一角。马上人充耳不闻窸窸窣窣的低语,身姿笔挺目不斜视。
又续行了会儿,一路上甚是沉静的李清仪忽开口道:“青艾,方才一片叮玲清脆的声音从何处而来?”
青艾自是不知。
“郡君,我们方才经过一处名为风醉馆的庭园。内植各类奇花异卉。馆内檐角遍挂琉璃风铃。”帘外的钱传珦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