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别瞎想,您一定长命百岁,楚国有您和表哥,会好起来的。”
太后叹气:“但愿如此,哀家如今只求国运昌盛,能让哀家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但咱们秋家树大招风,总有小人眼红,云儿你要当心啊。你叔叔那几个儿女都太不成材,你和言儿可是秋家全部的希望了。”
老狐狸,分明是见我这段日子和白夜走得太近,不放心。我垂头掩去眸中的嘲讽,恭敬的答:“姑姑放心,云儿明白。”说到这里顿了顿,做出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太后敏锐的察觉古怪,追问道。
“姑姑,几日前,白大人和我提起调兵令,说……”我的话刚起头,便被殿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
太后的贴身太监桂公公走入殿中,似乎想奏报什么,但因我在场,只迟疑的轻叫:“太后……”
太后却连眼尾也没瞟他,厉声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王后的面说,还不快讲。”
“是,禀告太后、王后娘娘,奴才抓到个想趁行宫走水,偷换调兵令的太监,正等候太后处置。”
“还问什么,给哀家乱棍打死这狗奴才!另外,查一下他有无亲属,如果有的话,全部处死。雍城虽不是楚京,也不能由着人胡来,你说是不是,云儿?”太后一直面冲佛像的头忽然稍侧,微笑着望向我。乍一看,她有些浑浊的眼中浮现和蔼可亲之色,但却如水面上的一层薄皮,被风一吹,便会破碎,露出里面的狰狞残忍。
在这样的微笑中,我脸色苍白,呐呐了半晌,方点头应是。
换来太后的满意:“小桂子,听见了吗?王后和哀家意思一样,还不快去办。”
从寿芳殿出来,天色微明,不知不觉竟折腾了一宿。行宫里弥漫着燃烧后呛人的气味,混合着薄薄的朝雾,让人难以忍受。
我掩嘴轻咳,心里不住思量目前的形势,所有人都在谨慎的试探,期望等对方露出破绽,然后一击必杀。眼下尽管混乱,却乱中有序、依旧守在中间点上,没有哪方能彻底战胜另一方。
可这样的状况还能坚持多久,越来越多的内忧外患,也许楚国下一刻就会轰然崩溃。
“娘娘,白大人知道行宫走水,担心您受惊,特来探望。”一个宫女细声禀告。
来得好,我微笑,为了这个国家、为了皇室的所有人、更重要的是为了我自己,一切都必须尽快做个了断。
“宣他进来,你们都退下。”
白夜上殿时,看着四周慢慢退出的宫女、太监,神色全无意外。他躬身行礼后,似乎料到我有话要说,一言不发的站在下面。
“哥,你要的调兵令我帮你拿,所以请不要再做这种事。你知道吗,太后把那个小太监处死了,连他的家人也……”我边说边用丝帕拭去眼中泪水。
“为了陛下,为了楚国,他是心甘情愿的。”
我激动的道“可这根本就是错的,那调兵令是假的!”
白夜的脸色依旧淡然,仿佛没听见我刚才的话,或只把那当成笑话。他望着我平静的道:“你终于想清楚了,那么那个太监没有白死。”
我急促喘息,却还是呼吸困难,手脚冰凉,渐渐连知觉也失去了。泪水早已流了满面,哽咽道:“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逼我,我只是想和从前一样,你们却都逼我。”
我掩面哭泣,感觉有只手轻碰了我的肩膀一下,又马上缩回,耳边响起白夜的声音:“云……娘娘,臣不知道您说的从前是什么样子,但臣相信,您和陛下以后会很幸福、很幸福。”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止住哭声,闷闷的道:“有次,我不小心听到太后和秋霁言说,雍城的调兵令宫里的只是摆设,如真有紧急情况,可以去雍城或京城的茶楼缘如水,找老板李福安索取。而且这个调兵令必须是秋家人使用,才有效。”
“果然如此。”白夜语气里只有了然,似乎一切全在预料之中。
我继续用丝帕擦泪,挡去过于清明的眼神。
明明彼此都查到了对方的隐秘,却又担心对方还有更厉害的绝招而不敢轻举妄动,这根本是浪费时间。早点让一切结束吧,我已经不耐烦了。
“云儿,希望我们还能有再见的机会。”脑海中忽然响起秋霁言的临别赠言,当时他嘴边仿佛飞快的掠过一丝淡淡的感情,但也可能只是我眼花,因为他的声音依旧镇定,唇畔的笑也依旧完美:“不过,说实话,我觉得这对你我来说都太难了些。权利实在太甜美,只要尝过一次的人,都不会舍得放手。”
我当时笑嘻嘻的回答:“如果这么说的话,你可以放心,因为这些年来,我还没尝过权利的滋味,所以应该能抵挡住诱惑。倒是你,敢像上次一样放弃我的话,会很惨很惨。”
他不以为意的笑笑:“我敢肯定,你以前品尝过那种一言定人生死的滋味。所以,你不会比我好多少,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最后到底谁背叛了谁。”
“要是没人背叛呢?”我好天真好无邪的问。
“那就试试分享权利吧,但愿不会让人难以忍受。”
分享吗?我抬头望向眼前的人,并不是总喜欢穿白衣、永远笑得飘逸潇洒的秋霁言,而是一身黑、面容冷酷的白夜,他穿的黑色犹如欲望之火,点燃人心里的贪婪,然后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