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咋了?你什么意思?”韩濯睨着眼瞧他,宋青瑛打了个实实在在的激灵,一盆冷水兜头罩下来,泼得整个人都哆嗦。
我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
宋青瑛有些迷茫着想:他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们两个之后就能和五年前一般并肩而行,呆在一处,甚至。。。。。。能得寸进尺些,可是。。。。。。
他为什么理所当然?
宋青瑛看向韩濯,想起了安平皇帝和冯婉萍。
我是不是变得和他一样?安平帝,永王。。。。。他们不算什么好东西,那血脉相连的自己呢?
宋青瑛仿佛被韩濯判了死刑一般,脸色骤然白了下去,韩濯道:“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做你的堂主,我去守我的断雁关,我要是死了也用不着你收尸,喏,倒也不必生死不相见,逢年过节要是无聊,你情我愿地睡一觉也可以。。。。。。”
韩濯讨厌宋青瑛这种有嘴不用还伤春悲秋的德行已久,存心治他一治。从前看他可怜兮兮,待自己也真诚,于是忍就忍了。可如今发现,狗屁的“待自己真诚”,敢情全是自己的自我攻略,眼下看着他,几乎想拎着脖子直接掐死了事。
“。。。。。。你是不是很得意,嗯?”韩濯还在气头上,继续道:“当初我被炸得人事不知的时候,你来过对不对,看着我快死了也忘不了你,你开心了是不是?宋青瑛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谁少了谁就活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
韩濯甩开宋青瑛的手要走:“放开!”
“我不放!”宋青瑛几乎喊了出来:“求求你别赶我走……我,我当初想找你的,可是一开始没办法去,后来不敢去。”
“不敢?”韩濯重新坐了回去,扬了扬眉毛:“这回肯说了?”
当初宋青瑛藏好韩珺将人引开,毫无意外地被石严抓住了。
石严将他锁在地下囚室里,倒也并未为难他,可当初他身上全是刀伤,伤情尚未稳定,没有李三三的药,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很快就感染发热,不过他病弱之际,也隐隐觉得这是一个逃走的机会。
他知道石严欲拿自己为筹码与韩濯交涉后,更是心急如焚,连带着把自己的病情都装得严重了些,在石严看来,几乎要到了要命的地步,他自然也怕唯一的筹码出什么事,便抓了关内的大夫来为他诊治。
有了医生,便也有了接触外界的机会,宋青瑛那阵子借着大夫的手传递出不少消息,又和他联合迷晕了已经放松了警惕的守卫。
可宋青瑛那时才发现,解开锁链的钥匙并不在守卫那里,眼瞧着时间紧迫,宋青瑛不忍连累那忠勇的汉人大夫,生生砸断了自己的手才勉强逃了出来。
谁知天不遂人愿,他二人在逃亡途中撞上了劫掠商队的匪徒,那大夫被当场杀死,宋青瑛被锤击在地当场不省人事,若不是路路通他们及时找到了他,那他如今怕也是真的死了。
“我本来打算,逃出来就去找你,可是路路通一路将我送回了京城的堂口,我能清醒下来走路时,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三个月后呢?”这一段经历即便宋青瑛说得平铺直叙,听起来却也惊心动魄,韩濯几乎忘记了她还在和宋青瑛怄气,有些急切地问道。
宋青瑛嘴唇动了动,最后道:“医师说,我的手好不了了。”
“我试着给你写信,试着拿起剑,但是。。。。。。”
宋青瑛说不出话来。
好难啊,清之,好难啊。
他愿意和韩濯撒娇,添油加醋地抱怨疼,却不肯在她面前承认一个难字。
唯独这一点他不能承认,似乎承认一次,便彻彻底底地输了,他不甘心。
他拿不起笔,用左手写就的字由曾经的清秀变得歪歪扭扭,更别提拿起剑来,他从前暗暗下过决心,等到了雁关,一定要用心把剑学好,哪怕没有韩濯强,只需要没那么半吊子就成了,他不想再有下一次,只能眼巴巴等着韩濯来救。
但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断雁关的捷报传来京城,那一日他的手因为昨日不要命地试图握起重剑肿成猪蹄般的紫红。石勒已灭,京城里街头巷尾传的都是当今英武侯的丰功伟绩,他对着铜镜自照,镜中人苍白得仿佛鬼魅,脸上一道在逃亡时留下的明显血痕,在他眼里近乎狰狞,他习惯性伸出右手把铜镜收下来,却被手上的残缺甩了一脸自惭形秽。
最自暴自弃的时候,他甚至恨过韩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