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半生与越葳寻了个深山僻静之处,埋葬了秦艽与怀安。
乌半生对越葳道:“小葳,你去寻一块石板,我们为你娘和怀安做个碑。”
越葳定意为养母和怀安找一块特别的石板为碑,她走了很远,方见到澄澈的山溪底部躺着一条光滑的玉色石板,她抱着石板走回。
“阿耶,你看这块石板怎样?”话音未落,她惊得将怀中的石板一扔,扑到乌半生身前!
只见乌半生双足双踝被粗藤所绑,双脚扭曲成奇怪的角度。唇角渗出血迹,两手软软垂落。
“小葳,别哭。”乌半生却如释了重负,微微笑着道:“料那薛简此时已深藏起来,要想抓到他取到解药难于登天。‘清邪丸’并不能压制毒性多久,为恐伤害你,在我狂性再发前我先废了自己的筋骨与武功。”
越葳跪在乌半生面前哭得如泪人一般,说不出话来,只是不断摇头。
哭了一会儿,她突地站起身。想起医书中读到过断筋续骨之篇,她总要试一试!
乌半生似知她所想,晃了晃软垂的手道:“不必,‘狂心散’未解之前,我必不续骨。”
“来,记下这个方子。‘狂心散’霸道无比,最棘手之处乃在于配方中十八种毒材的比例唯有制作者才知。我虽知解毒所需药材,然不知晓配毒比例则无法完全解毒。只能权且一试。”
越葳依言炮制,所幸虽不能彻底解毒,却将毒性发作压制在每日三个时辰内。乌半生在察觉毒将发作时即将自己绑在二人所居的山洞外那棵百年苍松上。
多少个夜晚,越葳在乌半生悄悄离开后也蹑手蹑脚起身,坐在洞中的黑暗里守候着月色微光中那个高大的人。
清醒时,乌半生将毕生所学倾囊传授给越葳。
如此过了两年。
两年间越葳试以不同配比做‘狂心散’的解药,有时毒性发作的更强,有时略好一些,但终是未寻得彻底解毒之配方。
这日,是秦艽与怀安的忌日。乌半生的精神比往日好着不少。
他们在二人坟前上了香。乌半生对越葳道:“小葳,如今你的医术,已可行走世间。我已将我毕生所学医道,录于这册《问经》之中,望你多加研习。我虽不齿用毒,但解毒克毒亦需擅精毒道,这册《奇毒论》你需熟读。而这两卷《逐风》与《九环》为你现在所习的轻功心法及软鞭功法。你需勤加练习,以艺防身。”
越葳心中顿生不详之感,乌半生又道:“将来你行医,想医谁不想医谁随你心意。但记不可救卑劣奸恶之辈,也不可对忠良纯善之人视死不救。”
越葳立时在坟前跪下,举起右手欲起誓。
乌半生却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孩子,不需起誓,为父知你视我们为亲生父母兄弟。为父放心不下的是留下你小小年纪孤身一人。切记,你需得继续隐居勤练不辍功夫。待到五年后你有自保能力了方可下山。吴越的内奸老谋深算阴险狡猾,你唯一可信任的是吴越王钱镠。”
是夜,乌半生靠着墓碑含笑而逝。越葳将他与秦艽、怀安同葬,遵乌半生之命勤习医术、武功。
三个月前五年期满,她籍为正德夫人医治怪疾之机入宫,得以呈情于吴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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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镠叹了口气道:“我听闻当日乌弟大异常态的行径,十分困惑。之后虽多方寻找,你们却踪迹全无。直至见了你,方解了这七年之谜。乌弟一家因我而死,一日不为他们报仇,我心一日难安。”
他转向钱传瓘道:“瓘儿,我将你从湖州招回便是为着此事。这七年间,当年为父身边的这些人除了殁了的和逃去吴国的你三叔,剩下的现都已是朝廷重臣。此事关系极大,你需得格外小心行事。”
钱传瓘道:“儿臣谨记。当年内奸若还在世而蛰伏下来,经过这些年的经营他的根基愈发深厚,实为大患。儿臣定当小心谨慎严察暗访,不惊动任何人。”
钱镠沉声道:“你需得以真凭实据断事。不屈枉任何一个哪怕是低职之人,亦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参与谋逆之人,无论那人是谁!”
钱传瓘问道:“那个‘阿山’,可有线索?”
钱镠道:“熊奔出自杜司马所领的武勇军东安都。早年曾事于湖州军中。当年这两支军中姓名包括小名带山字的共有一百二十五人。其中十七人与他认识。而此十七人目前均已身亡。湖州军的八人中两人被高澧所杀,六人死于数月后的平高澧叛乱之战。东安都的九人中六人死于当年的苏州之战,三人在其后的战事中身亡。”
越葳钦佩道:“王爷治军有术,已时隔七年,于十万军众中理出这些陈兵旧事,井井有条,如密网筛米,全无遗漏。”
钱传瓘道:“此阿山若是高澧旧部,极有可能高为幕后之人。若果为他,高已伏诛,我们需查出他的旧部中可还有参与当年之事而逍遥至今之人;若出自东安都,则杜司马难脱嫌疑。”
钱镠双眉微拧,沉冷道:“我不希望是他。”
钱传瓘从椅上起身,双手抱拳,深深地躬身道:“虽在此二人中杜司马因负责当时父王的守卫而更有机会,但杜司马随父王征战多年,情谊非浅。亦有可能该‘阿山’并非出于此两军,实为他人所用。儿定当严查慎辨,揪出真正的主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