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仪,过来这儿。”见到爱女迈入门厅,王应诺招手道。
厅堂内李同??夫妇分坐上首两座,他们左侧坐着一位浓眉星目的年轻男子,他身后笔挺地立着四个年轻汉子。
年轻男子见到李清仪,‘腾’的一下从椅上弹起身,咧开嘴绽出老大的一个笑,叫道:“堂妹!”深深施了一礼。
李清仪猛吃了一惊,连退两步侧身避不受礼。
从未听闻父母谈及兄弟姐妹,怎得自己竟突然冒出这样一位堂兄?!但见男子笑容坦荡如冬日暖阳般融冰消雪,一双晶亮亮的明眸充满欣喜兴奋。
再一转目,双亲均含笑看着自己二人。李清仪诧异更甚看向父亲以目相询。
下人已被屏退,李同??所道的第一句便如惊雷在李清仪耳边炸响,“阿仪,延寂之父乃为闽国开国三王之武肃王,当今闽王之二哥,而你母亲则为他们的小妹!”
突闻此言李清仪面上表情复杂,震惊中带着疑惑,似幻似疑似喜。
“她十六年前与我相遇,便毅然决定离开故土陪我天南地北。”他柔情缱绻地看向妻子,“诺妹,这些年辛苦你了。我知你总不习惯这北地的气候和粗硬馍饼…”
王应诺柔声道:“二郎,我甘心乐意。若非因为我没甚么本事,拖累了你,……”
李同??急急道:“若说拖累,当是我连累的你才是!”他握住妻子的手,眼中满是宠溺和道不尽的歉疚。
诺妹仰面望着携手十六载的丈夫,心中激荡,说道:“二郎,你可知居于魏洲这十五载春秋乃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
李清仪虽不甚明白父母言中所指,但已知自己的身份是不会错了。
自记事起自己便是这魏洲城中一普通商户之女,阖家衣食用具皆由铺子里的冥币冥器香烛纸人而来。虽曾暗觉母亲对自己的细心养育,自小便有婢女服侍,琴棋书画一概不落与其它商户之女大有不同,却也未曾多想。
而今这突如其来的郡主身份,如巨浪将她卷没,但觉脑中思绪如麻,又不知从何理起。困惑、疑问、茫然、惊喜、又带着些微的恼火种种情绪挟裹着、冲击着她。
她细细打量王延寂。只见他仪态大方自然,眼神清澈明透,身后四人如他一般年轻鲜活,对他态度敬而不惧,显见平日他待下人和善不苛。
只是,他衣装普通非绸非缎,袖口还打了个补丁。气质清而不贵,神情活泼跳脱,全无丝毫王族贵胄的矜贵之态,倒似因调皮被私塾先生惩戒仍嘻嘻笑的无忧少年。
见女儿从震惊中略微平复,王应诺轻环着她的肩道:“我们去后厢房。”
知女莫若母,此间并无他人,王应诺如水双眸温柔地鼓励着李清仪发出心头疑问。
“娘,我——真的与闽王有这样的关系?这个延寂——真的是闽王之侄?”
王应诺微笑道:“仪儿,你果然不记得他了。你自五岁玩到十岁的那块芙蓉寿山石便是延寂带来的。”
一个极模糊的少年身影在李清仪深处的记忆中闪现,淡如薄烟稍纵即逝。
王应诺轻轻握住她的手,说道:“当年大哥开国建邦,他离世前深晓闽地经连年混战,百姓颠沛,地荒田废,闽地之主需兼具驭将之才及治世之能方可安定境内,休养发展。而他的众子和二哥均不如我三哥有此才能。故而传位于三哥。延寂与我二哥十年前受三哥所托来魏洲探望我。延寂比你年长三岁,那时你方及他的肩,追着他带你玩。”
王应诺顿了顿,继续道:“当年他们来此为的是邀我和你爹迁居福州。但你爹有个极厉害的对头,这也是我们隐姓埋名藏身于此的原因。我们恐将灾祸带去闽地,便决意留在此地。而今大对头已死,此次延寂前来仍是同样的目的。”
李清仪问道:“娘,我们将搬去福州吗?这里的家和店铺还有仆人该如何办?”
王应诺眼中闪了闪,说道:“你爹早年有不少仇家,纵然最大的那个已离世,对他心怀怨恨的仍大有人在。此去闽地山长路远,若被仇家得知踪迹,集结了来寻仇,恐将累及所有人。”
“所以,我们不走。但是——”她长长地吸了口气,终缓缓吐出,“仪儿,你随延寂去。”
“不!娘,我不离开你们!”李清仪情急叫道。
震惊一个接一个扑来,她惊急之下紧紧抓住母亲胳膊,杏眼内涌入半池清泓。